张奶奶一听是杨清的男朋友,脸立刻展出欣喜的微笑,下打量着阿信,感叹道:“真不错,小伙子长得真帅。”
阿信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奶奶。”被人这么直接的夸赞,阿信还有些不适应,害羞的低下了头。
一番简单的聊天后,张奶奶便带着儿子周北离开了,阿信跟着何芸走进客厅,尽管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但依然很干净。
“张姨一定经常过来帮忙打扫,真的是麻烦她了。”何芸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干净得完全不像空了近半年的房子。
阿信给她拿了一瓶水,“阿姨,清清的房间在哪里呀?”
何芸接过水喝了一口,指了指一间白色房门的房间,笑道:“那里呢,清清说让我帮她那点东西,就在她书桌底下的塑料巷子里,你去帮她找一下吧。”
阿信乖巧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活走进了杨清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墙面都是紫色的薰衣草墙纸,房间的很多摆件都是黑色的,就连床四件套都是黑色的蒲公英,阿信没敢乱翻,他关门,走到杨清的书桌前坐下,书桌旁有一面窗,正好可以看到旁边树挂着的风铃。
书桌另一侧摆放着一架电子琴,阿信插电,试着弹了弹,音色不是很好,但依然可以演奏一首歌曲。
书桌盖着一块白布,阿信将白布扯开卷起来放到一旁,书桌很干净,不见一点灰尘,桌子一角摆放着很多五线谱本,他随意拿过一本翻开来看了看,都是杨清的灵感和一次次尝试记谱留下的记号。
刚开始几页音符画的还很别扭,甚至连符头和符尾的位置都会画错,阿信一页页的翻着,越到后面音符画的越标准。
或许是因为对五线谱的不熟悉,杨清在每页纸的页眉处都写了几十个没有规律的数字,然后在下边儿的五线谱按照数字画下音符,高音,中音,低音,每页纸都满满的全是音符。
书桌另一侧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的三分之一被杨清折了起来,阿信过来相框将其打开,被折起来的那三分之一,是杨清的父亲杨霖,杨清跟他说过自己之前和父亲有误会,所以之前很恨父亲,但现在一切都好了。
阿信将被折起来的照片抹平,整齐的放入相框,放回原处,壁架摆放着很多音乐相关的书,阿信拿过一本翻开来看了看,从第一课开始,每段话的下面都画着一条横线,每个章节后面都写了很多个正字。
这是杨清用来记录自己看了几遍的记号,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每本书必须看十遍以,她的天赋没有别人好,但她是真的热爱音乐,所以她不怕下功夫,更不怕费的精力会没有回报。
阿信看得有些入迷,窗外温暖的风吹进屋里,房间外的风铃铃铃作响,他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小院子里摆放着很多花盆,或许是因为冬天的关系,花都枯竭了。
阿信想起来杨清让拿的东西,他弯腰将书桌底下的黑色塑料盒子拿到了桌,盒子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从口袋里拿过纸巾将灰尘抹去,正在他想抱着盒子离开时,盒子的盖子断掉了一个角,阿信手一滑,盒子掉到了地。
阿信连忙蹲下将洒落出来的东西捡回盒子里去,突然,他的手蹲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掉落出来的一个笔记本看着,笔记本的封面是白色的,却被杨清用黑色的记号笔画了很多凌乱的线,阿信细细看了看,那团乱糟糟的线下下着的字,是……死。
犹豫了一会儿,阿信还是将本子打开,本子前几页的纸都被杨清撕掉了,他在地找着,看到了掉落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大的纸团,阿信起身过去捡了起来。
他回到书桌前坐下,将揉成纸团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打开叠在桌面。
纸的字很丑,歪八扯扭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读过书的成年人写出来的,看着一行行满是黑暗气息的语句,阿信眉头逐渐紧皱,若是他没猜错,这应该是杨清生病时候写的日记。
“今天去学校收拾东西,同学们都看到了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来问我为什么离开,他们依然开心的笑着,曾经一直说笑的舍友们,也是我如空气般,直到离开都不曾跟我说一句话,他们真的很讨厌我,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都没有说过任何人的任何一句不好,他们为什么讨厌我……”
“今天跟妈妈去买菜,遇见了几个认识的阿姨,他们又一次说起了那个男人,在菜场里,她们毫不顾忌的说他杀了人,这些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可是,为什么每次听到心里都很很难受……巷子里的人都不愿跟我说话,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我玩,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我好想离开这个巷子啊,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大家都不喜欢我,我讨厌听别人的窃窃私语,总感觉他们是在说我,我知道自己不好,那么笨,那么丑,没前途,没志气,大家都不喜欢我,妈妈会不会也嫌弃我啊?”
“失眠了,我一夜没睡,整夜都坐在窗边,星星好亮啊,我伸手想要触碰,但只是幻想,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啊,或许这个世界没了我,也会很好吧,那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刚刚去买早餐,遇见了几个奶奶,她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嫌弃,呵呵,我还真是黄鼠狼的孩子,做什么都让人讨厌啊。”
“今天妈妈忙到了很晚,我一个人做饭吃,几个小孩子闯进了我家院子里,我出去看,他们很怕我,逃走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们不要跟她说话’,又是这个帽子,我已经戴了十多年了,好重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洗澡的时候,我试着将头没进浴缸里,什么都听不到的感觉,真好,我好久都没有那么安静过了,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安静,如果可以一直那样下去,该多好,我是不是,就不该存在……”
这一段段令人窒息的文字,阿信看得眉头紧皱,纸依稀可以看到被什么东西浸湿又干燥了的痕迹,不只是泪,还是水。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信心疼极了,攥着纸张的手隐约在颤抖,一个人的感受很孤独,但她却不只是被孤独吞没着,她是被黑暗笼罩着,从这些文字里,他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了那段时间。
阿信拿过笔记本,他往后翻了几页,突然,他的手顿住了,笔记本的中间被挖了一个凹槽,里面居然放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圆规,他手一抖,本子险些掉到了地。
“傻子。”阿信一边低声怒说着,一边将圆规从本子里拿了出来。
银色金属面的血都已经干了,看着手的红色圆规,阿信感觉心跳都停了几拍,她居然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他想象这那个画面,光是想想都心疼。
“小芸,听说你回来啦!”
窗外传来一个声音,阿信连忙放下圆规起身要出去,刚走到门口,何芸便跑了进来:“阿信,清清他舅舅来了,你先在屋里,暂时别出来啊,我担心他们见到你,到时候又乱说话。”
阿信听话的点点头,何芸出去后他便锁了门,又匆匆将窗户关,拉窗帘,打开台灯,继续蹲下捡着地的东西。
盒子里装的都是杨清自己收藏的一些好看的小物件,还有很多她以前的玩具和手办,突然,阿信余光瞄到了一个录音笔,出于好奇心,他拿出耳机戴,打开录音笔听着,里面储存了一段钢琴曲,是他从未听过的,演奏的不是特别流畅,但却很好听,尾声结束后还有一段轻轻的风铃的声音,十分悦耳。
应该是她弹的。
阿信欣慰的笑着,小心翼翼的将录音笔放回盒子,随后迅速将地的东西捡进盒子里。
何芸来到了院子里,一对夫妻和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还没等何芸说话,那个女人便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一脸亲切的喊道:“小芸呐,我和你大哥一听到你回来就赶忙赶忙的过来了,听说你去海安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何芸客气的微笑着,十分自然地把孟心的手拿开。
何文峰拉着儿子何伟岩前,露出一脸亲和的微笑,喊道:“小芸,这是我和你嫂子特地去给你买的,这几天天气凉,你得多注意身体啊。”
何芸在心中冷冷一笑,注意身体?以前冬天她得病差点死掉,还有杨清差点因为肺炎病死,那个时候就没见他们说让她注意身体了。
何芸接过放到一旁的石桌,客气的笑道:“谢谢哥。”
孟心朝儿子使了个眼神,何伟岩连忙前问候道:“姑姑,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行。”何芸朝他微微一笑,尽管父母再怎么不顾人情,和孩子是无关的。
何伟岩笑着问道:“姑姑,你这次去见到清清了吗?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何芸说:“她这几天忙,回不来。”
她说着便邀请他们坐到院子里的石凳,随后进屋拿来了三瓶矿泉水,说:“我刚刚到家,家里也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只有矿泉水了。”
孟心笑道:“没什么,咱都是一家人,还需要招待什么呀。”
何文峰附和着笑道:“是啊是啊,小芸,你别客气了,你跟我们说说清清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她前段时间生病了?好些了没?”
“她好多了。”何芸微笑着点头。
孟心一脸和蔼的拍了拍手,说:“小芸,你是不知道,清清现在可火了,就小岩的同学,就有很多是清清的粉丝呢,次跨年,我们还看了她的舞台,那歌唱得可好了,舞也跳得很棒,清清真是给你争气啊。”
面对这一连串的夸赞,何芸心头没有一丝波澜,现在是好了,但以前这些亲戚朋友对她们母女俩的冷漠,她永远忘不掉。
“谢谢啊。”何芸客气的回应道,“清清这孩子很争气,她总跟我说‘妈,等我以后赚了大钱,一定给你过好日子,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啪啪打脸’,我就想说啊,打什么脸啊,对吧,咱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别人要怎么想怎么做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跟咱没关系,是吧。”
孟心和何文峰脸的笑显得有些僵硬了,他们知道她说的‘别人’是谁,可是,他们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装傻跟着微笑着。
何芸叹了口气笑道:“只是啊,我做梦都没想到清清会有现在的成就,以前想她啊,就是看看照片,现在想她了,就打开看看她演的电视。”
孟心脸露出一丝不由察觉的嫌弃,但她又不能明显的表现出来,便笑着附和道:“清清真的争气,给咱们家族争光了。”
何文峰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我居然会有个当大明星的外甥女,小芸呐,你可养了一个厉害的闺女呢。”
何芸淡定的笑着:“什么厉害不厉害啊,那都是清清努力,她要是不努力,再厉害不也是徒劳,对吧。”
她说完便看向何伟岩,问道:“小岩,你是不是马就要毕业了,大四的话是不是要去实习了,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实习呢?”
何伟岩犹豫了一会儿,刚要说话就被孟心阻断了,孟心插话道:“之前啊,就有很多个大公司想要让小岩去公司实习,可是,我和他爸就想让小岩去海安发展,毕竟那边条件好些。”
何芸点点头笑道:“那很好啊。”她隐约感觉到接下来她嫂子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孟心拉过何芸的手,说:“小芸,清清现在那么有名,你能不能让她帮忙介绍一下,让小岩去海安的大公司实习?毕竟他们是表兄妹,这点忙清清应该不会拒绝的。”
何芸为难的叹了口气,将手从孟心的手心收回,假装拉了拉衣袖,说:“这事我决定不了,要么等清清回来,你们跟她说吧。”
何芸知道杨清的脾气,恩怨分明,对她有恩的人就算拼命的事她都愿意去做,跟她有仇的人,让她给一根头发丝儿她都心疼。
何文峰连忙说:“小芸,可你是清清的妈妈啊,你说的话她一定听的,你就跟清清说说,她在海安不是有很多朋友嘛,就那个新月影视,让清清给小岩在公司里随便找个职位实习就好。”
何芸叹气道:“可是,清清只是新月影视的艺人,给小岩安排职位这种事,她说得还是不算的。”
何伟岩想了想,插话道:“姑姑,我听说表妹和那个叫王凯宸的关系挺好的,我是真的很想去新月影视工作,你能不能让表妹跟王凯宸说一声,王凯宸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呵!可笑!
何芸故意沉思了一会儿,她无奈道:“那要不等清清过年的时候回来,我打电话叫你们,你们再过来跟清清说,毕竟你们也是她舅舅舅妈,我想她还是回给个面子的。”
孟心还是觉得不行,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何文峰的一声咳嗽打断了话,她便没再多说什么。
何文峰识趣的笑道:“行,那到时候小芸,你给我们打电话啊。”
何芸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连忙说:“对了,你们不是换号码了吗?之前我给你们打电话总是在通话中,要不重新留个号码吧。”她说着便拿出手机准备记录。
什么换号码,何芸是清楚地,不过是他们把她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里罢了。
孟心脸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随后连忙念着自己的号码给何芸。
留下了号码,何芸便送三人离开了,她将院子里的门锁,这才走进了客厅,阿信从杨清的房间里出来,刚才他就坐在窗边,四人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得出来,何芸不喜欢他们三个。
“阿姨,你还好吗?”阿信见何芸坐在沙发,脸不是很好,连忙走去问道。
何芸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阿信走到她旁边的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问道:“怎么了?”
何芸叹了口气,解释道:“有一年,清清得了肺炎,差点没熬过去,她爸不在家,就靠我一个人赚钱养家,清清的病需要很大一笔费用,我到处去借钱,找了我大哥,也就是刚刚来的那家,还有杨清的叔叔一家,他们都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后来我二哥他们一家拿出了钱,还有张阿姨家借了钱,这才凑够钱给清清治病,不然,可能清清现在,已经死了。”
阿信眉头紧皱,低声道:“真不要脸,他们看到清清现在成了明星,就想来攀枝了?”
“可不是嘛。”何芸略带嘲意的笑了一声,摇头道:“还让我帮他们儿子找大公司实习,何伟岩如果真的是个学习好肯努力的人,那我倒还可以帮他们跟杨清说说,可是,那孩子一天在学校里就是去混日子,清清如果帮了他们的忙,到时候何伟岩走关系进去,得嚣张成什么样子啊。”
阿信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所以这个忙清清绝对不能帮,不然,到时候何伟岩万一闯了什么祸,不也得清清来背嘛。”
何芸朝他温柔的想了想,点头道:“对,不能帮。”
杨清忙完一天的工作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了,她刚刚从影视棚里出来,便接到了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犹豫着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了赵晴希的声音:“喂?”
“是你?怎么了?”杨清困惑的问道,赵晴希是怎么有她的电话号码的?
“清清姐,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杨清十分疑惑,这丫头又想干什么?虽然困惑,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坐着工作车来到了赵晴希约到的桑拿房,大半夜的,小雨担心杨清有危险,便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工作人员带着杨清换了衣服,便领着她来到了一个包间,小雨坐在门口守着,杨清慢慢推开门,见赵晴希悠闲的坐在地垫看着杂志,她走进去关门,问:“有事要说,干嘛约在桑拿房?”
赵晴希放下杂志,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坐吧。”
“你有什么事就说,我没时间。”杨清语气冰冷的说道,经过次的事,她不需要再对赵晴希那么客气,更不需要为她留什么面子。
赵晴希抿嘴微笑着,说:“怎么?怕我对你怎么样啊?放心,我这次找你来,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天而已。”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杨清面无表情的说着,她没耐心,工作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赵晴希挑眉看着她,笑道:“可我有啊。”
见她这么执着,杨清也是无奈,她盘腿坐下,冷眸盯着赵晴希,“赶紧说,我没时间。”
赵晴希勾起嘴角,娇媚的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里来吗?”
杨清没说话。
“之前,我在网看到过,李子苒被宋媛欣陷害这件事,是因为你才解释清楚的,你可真厉害,还知道在她的包里放录音笔呢。”赵晴希语气阴阳怪气的说道。
杨清冷冷一笑:“所以,你怕我又录音和你的谈话?呵呵?不好意思,你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
赵晴希面不改色的微笑着,说:“我知道,不过,我可不像宋媛欣那么傻,所以,有备无患嘛,嘻嘻。”
杨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不说我走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吗?”赵晴希突然问道。
杨清一愣,转眸望向她,漆黑的双瞳犹如深不见底的空洞,冰冷的神情如同一道屏障致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