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个镜子不太对。”
在她那个侧坐的姿势之中,目光与铜镜准确对接之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些模糊又明显并不属于她的画面,这些零碎也并无实际意义的画面带来的是头脑里一瞬的眩晕。
好在,她偏移开了视线,让自己看向了不明所以的江鹤尘的时候,这种眩晕感便消失无踪。
“这个?”
乞儿少年露出了个跃跃欲试的表情,可陆星遥摇了摇头,显然是并不希望他直接选择将铜镜给损毁。
她从那拔步床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了那个镜子跟前,刻意错开镜面的视线并不妨碍她去观摩这镜子上的花纹,不知道为什么,这纠结缠绕的藤蔓与枝杈状,上有细小纹点的图案,给了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将镜面转了个朝向。
虽然不再让这镜子对准那拔步床上的小女孩,也并没有让它对准了房间里的任何一人,再去试试这镜子的功效。而是直接让它朝向了后边的墙壁.
在这个转过去的动作里,镜子背面的图像被显露了出来,意外的是那并非是与那正面的植物纹理相同的类型,而是——
一幅海上明月图。
纹理细腻的水波局部的处理又显现出刀刻生硬的痕迹,仿佛是波浪的野性,而远处的水纹弥散成一片细碎的星点,与天空接洽成一片,其上的一轮明月分明只是一些弯曲的,断裂的线条所形成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以一种那便是月亮的感觉。
陆星遥觉得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似乎找到了。
临萧的那面铜镜显威之时的那明月昭昭分明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但是要说完全一致又并非如此的,他的那一面铜镜给人的感觉是正气凛然,而眼前的这个,却一直在散发出一种隐晦的恶意,就算只是在那个将它调转过去的动作里,陆星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像是有那么一瞬被什么东西给冰冻住了一下,而好在,自身的雷火灵气运转到指尖,又飞快地将这寒意给驱散了。
“看起来我们得去其他院子里看看。”
铜镜的翻面并没有带来什么异常。
陆星遥甚至将灵力的汇聚试着从眼睛挪到了耳朵,也没能从听觉上发现出其他的异况,只能暂时将这些疑问给压在了心里。
“换个院子吧,希望能找到个男性仆从的衣服。”
这个小女孩的身高确实和陆星遥差不多,若是真能换上她的衣服,而让江鹤尘换上侍女的衣服,进行乔装改扮当然不错,可是这小女孩看起来地位特殊,绝不是陆星遥那点三脚猫的伪装技巧可以模仿得了的,倒还不如权当没进过这个屋子。
只不过这些被打晕的侍女,却需要再进行二次的昏迷加固处理。
免得他们刚离开了这个院子,她们便醒来开始宣扬有人潜入的消息。
“走吧。”
陆星遥嘴角微僵地看着江鹤尘以极其熟练的手势,又往每个侍女的脖颈后方以及脑袋上各来了一下,从那个动手的力道来看,确实不是个直接下杀手的力道,而只是让她们保持更长久的无法自主行动。
然而还不等她们踏出这个院子,便听到里屋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声音的主人年纪绝不大,这个干咳来自于的嗓子明显是个幼嫩的声线,而里屋里毫无疑问只有一个人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个之前如同死尸一般昏睡的小女孩。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边将防卫的符箓捏在了手里,一边朝着里屋走去。
陆星遥可还没忘记那屋子里还有个让她觉得气息并不舒服的铜镜,之前在地下洞窟的时候那骨珠的事情已经让她对于任何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的东西都已经有了本能的防备,这个咳嗽声看起来像是那个小女孩突然醒转发出的,却也同样有可能是那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明显太过于清晰的铜镜发出的,而那个小女孩看起来是个受害者,却也未必没有可能是城中祸端的来源。
显然,江鹤尘的那种防备反应也说明了他心中的怀疑。
他看了陆星遥的应对策略一眼,对于这么个修为又低,身上的东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高级的伙伴,在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点儿认可。
实力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真是个鲁莽的性子,又没什么自知之明,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我来开门吧。”
生怕门扇之后也有埋伏的少年手中指诀一掐。
呼啸而来的风直接将门扇给吹开去了两边。
便将室内的情景给清晰地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室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起来,而那个之前面露黑气的小女孩直挺挺地站在这个屋子的正中央,用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两人的方向。
哪怕她此时表露出的眼神再怎么无害而纯粹,也无法让这个看起来更像是什么灵异现场的房间显现出那种大家闺秀的闺房的感觉。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又一阵的干咳给止住了话茬。
两人又一次看了看对方的行动,相当默契的后退一步,显然谁都没有上前去给这个看起来可怜的小姑娘递一杯水的打算。
“……我说,你们两个。”
她终于成功让自己平复了那种一张口就想要咳嗽的冲动,说出了第一句话。
“能不那么苟吗?”
“……”感觉自己遭到了嘲笑的两人倒是反应干脆,直接朝着屋里走了进来。
之前在屋外的时候还不像此时看的分明,这个小女孩脸上的黑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准确的说,她脸上的黑气逐渐分散又聚拢,形成了一条条蛛丝一样宽窄的细线,像是一张蛛网一样覆盖在她的脸上。
此时的消退正是这些黑色的“蛛丝”向下收拢,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正的消退,还是仅仅是汇聚去了另一个并不那样显眼的位置。
但她显然也并不是个寻常人。
她看向两人的眼睛里面无悲无喜,就像是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偶,随着黑色的退去,她的眼睛也逐渐朝着浅色转变,变成了一双深浅明灭的赤金色瞳孔。
“你到底是谁?”
江鹤尘皱起了眉头。
陆星遥注意到他背在后面的手上,两个铜币悄然地在小范围内抛起又落下。
“我是镜灵,那面铜镜的镜灵。”
她的手一指,赫然正是陆星遥方才翻转了个方向的那面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