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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这篇章节之前,我刚从读书的软件上静下心来。

此时此刻,是凌晨一点多。

我大概是突然间的情绪波动以及心态调整不及,停顿了两个月没有更新我要写的琐碎。

我揉了揉太阳穴,深深觉得自己的夜熬得有点深。其实也还好,我已经是一觉睡醒了。醒来的时候差十分到零点。

我刚看完陶立夏的《练习一个人》,当我打算看第二本书的时候,看到了作者的前言,写给外公外婆的。

我就突然想起了我的外婆。

我有两三年不见我的外婆了。上一次回去的时候,我和厨子带着哥哥妹妹一起去看了外婆,她耳朵已经有些听不清,要说话很大声才能够听到。我妈像是照顾一个还没开窍的孩子一样在外婆家里帮手,外婆时不时叮嘱她注意一些细节,我妈大声的回答:“我知道了!”

外婆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慈祥的爱意,却又泛着一股陌生的气息,仿佛她认得眼前的这个人,又仿佛不认识。

小姨妈路过外婆的跟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婆,大声地问:“妈!你还知道你眼前这个人是谁不?”

外婆笑了笑,淡淡地答道:“知道知道,你二姐的女儿。”

听到外婆的话,心里一阵失落。

我妈是外婆的二女儿,我确实是她二女儿的女儿。只是从前,她从不是这么叫我的,她总是心疼的叫我一个“燕”字。

听我爸妈说,外婆是童养媳,到外公家里的时候才一点点大。童养媳规矩颇多,我记得尤其深刻的是外婆从来不和我们同桌吃饭。以前是,现在仍是。拗不过我们强行把她摁到饭桌旁边,说尽一家人就要团圆的时候坐一起吃饭这样的话,她仍要坐在离桌子一米远。

小时候是逢年过节才要去外婆家吃饭的,外婆家总是张罗了一大桌好吃好喝的等着我们这些子孙。我很喜欢去外婆家,因为有很多的表哥表姐,我们在等吃饭的空档,总能一起玩很多游戏。

外公是有些驼背的,年纪越大弯腰的弧度就更加深刻。外公对我们总是很和蔼很疼爱的,语气由里到外都是深刻的喜欢。外婆也是疼爱我们的,但是总是卑微一些,仿佛喜欢她这些外孙是要排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她。但是外公对外婆的语气从来都不是友好的,我常常在玩累了跑到厨房找吃的东西的时候听闻外公数落外婆笨手笨脚,外婆在有人的时候总是会回复外公几句,没人的时候常听到外婆数落外公,如今我觉得用“打情骂俏”形容很是恰当,又总觉得不妥。

渐渐长大以后的我们,旁观也好,亲身经历也罢,我们都渐渐对爱情有了认知,我们常常为闺蜜遇到一个说话不分轻重的男人而气急败坏,常常也因为对方一个脸色觉得再不爱。但是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外公呵斥外婆这样的情形有没有关乎爱情。甚至后来再去外婆家,听到外公总是数落外婆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有着一种平凡的家的温暖。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周末回了家,答应了我妈要去看外婆,我取了些钱,拿去外婆家,硬塞到她的手里,她千方百计拒收,我仗着她的疼爱大喊着:“是不是不喜欢我,居然不收我的钱!”外婆苦笑摇摇头,小心翼翼把钱收在口袋里,跟我说下次来她再给我。

外公是去山里放羊去了,所以不在家里。

那个晴朗的午后,她把最后一床被子晾晒在架子上,然后一个人翻开了木箱。我从未看到她开过那个木箱,我问她:“我可以看吗?”

“看什么?这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笑了笑,默许我在旁边看着。

“现在天气好,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晒一晒,以后天冷了,就不用晒了,冬天又没有太阳的。”外婆一遍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说道。

我看到一幅画,“我可以看看吗?”

外婆听闻,拿起那副画,慢慢卷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老人。画纸还是很新很纯白的。

“这是谁啊?”我好奇的问。

“这是我母亲。”外婆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却仿佛透着光。

“哇……”我惊叹着。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到惊人惊叹的画,细节都画的很好很好。我不会评价艺术,读书少,也没有可以赞美的词语,只知道惊叹。

外婆说:“这画的倒不如上一幅呢!”

“上一幅?”

“是啊,这是前几个月才画的,那副旧的给了那个画画的了。那幅画太旧了些,就让他照着画了新的,旧的给了他。”

“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我觉得画的真像!真神了!”

“神啥啊,这眼睛里都没有神气,都没有生命力,也就是画个模样吧,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外婆把画卷起来。

我又在箱子里找到另外两幅画,一幅是外婆的,一幅是外公的。

“呀,怎么的你们俩也有画像呢?”我惊呼!心中觉得很是惊讶,这画家画的外公外婆,可真是像,像极了,外婆却还说不像,那上一个画家得多厉害……

“寻思着也画不了几个钱,好多年这里没有画家来了,我们老了,又不会你们年轻人的照相的事儿,再说总觉得那些照片留不久,太阳晒一晒,就褪色看不清楚了,倒不如画画留得久一些。我这个倒没什么,你瞧你外公那张,我属实是不满意的,哪儿像了,都没有点儿精气神。”

我那时候也是不懂画的,像就很厉害了,如今记忆模糊了,只觉得是很厉害的。

“这会儿就画了画像,怪不吉利的。”深受迷信影响,我忍不住嘟囔。

“嘿嘿……有什么不吉利的,转眼间你们都这么大了,上一回儿给你外婆更新画像的时候,你妈也才像你这么点大,咱们这儿难得有画家来,再不画都不知道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们还在不在呢。以前都是那个画家画的,好多幅都是,这些邻居都是他给更新的画,他好久没来了,怕是不在了吧。”

我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我不大喜欢离别,于是不再和外婆讨论这些。

高中的时候,外公的背终于是驼得不能再去放羊了,走路都已经辛苦万分,家里的羊都是大舅顺便就跟着自己家的一起养了。后来外公开始病了,由走不了路,渐渐卧床不起。

在生命最后的两年里,大小便失禁,去到他的家里,他常常是神志不清醒的。

但是他是记得外婆的。

我最后一次去见外公的时候,哥哥已经会跑会跳了,我让哥哥站在外公的床边喊一声“太公”,但是他终究没有多看我们一眼。

“你让弟弟喊他,他哪听得懂。”外婆叫我把哥哥抱走,说外公已经失禁了,怕弄脏了。

我有些想哭,用方言喊了几句“外公”,他答应我,但是眼神呆滞。

小姨妈问他:“你知道喊你的是谁不?”

外公摇摇头。

外婆一边打水给他擦拭身体,一边数落他:“你就折磨我吧,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你就累我吧!”

外公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但是他仍嘴硬的说:“我就是要拖累你。”

我把哥哥抱走,哥哥的眼神一直好奇的望着屋内。

后来听说,涨水的时候,水浸到屋里,外公吵着闹着要到我爸家里来睡觉,外婆骂他,骂着骂着流下眼泪。我爸把我外公从一楼背到二楼,他喊着不要在家里睡,就要出去。他们说那会儿他的意识特别清醒。

外公走的时候我没能回去。

我妈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平和。我问她外婆还好吗?她在电话里反问我:“不然能怎么样?”

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去,带着哥哥妹妹一同去看望外婆,她仍旧像那些年一样,总是站在半开的门后,半个身子的朝外看着,仿佛害怕出门,其实那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她很是喜爱哥哥和妹妹,嚷着要给红包给他们,原本是不应当收的,我让哥哥妹妹都接着,然后给她封了一个红包。

客厅的那张床,终究是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外婆在厨房热着饭,她跟我说吃饱饭要去地里拔草了。

望着那黑白照片,想起那句话:以前的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外婆脸上的神情总是要丰富一些的,每每外公数落她,她总要摆个臭脸给外公看看,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小女生,嘴上还要嘟囔着不满。

外公走后,她的脸上只剩下了平静,再没有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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