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院里,婉月还在想白霜霜的事,拿了纸笔,让静静研磨,青青点灯,索性在纸上画画,毕竟现在离睡觉的时间还早。
初元也出了门去,不知何时回来。
她在纸上刷刷的几笔,画出大概轮廓,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为妖物,转过好几世的原因,不管是画画也好,还是弹琴奏乐也好,只要她想做的事,很轻松也很熟练就能做出来,就像现在,甚至连思考都不用,她都可以随便画出一副上好的墨水画。
随着年纪增大,记忆的复苏,她的艺技跟性格有了许多改变,性子是越来越变得冷静淡漠,许多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她一上手便知道怎么做,几乎不用人教导,常常引得旁人夸奖她是天才。
“小姐,你这画的是什么?怎么东画一撇右画一撇,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画过?要不,不要画了,我给你烧水洗澡,早就睡好不好。”青青把灯火拨到最大亮度,点了两盏两在桌上,低头看她的画有点好奇,便随意的问道。
静静早就想问了,看小姐只在纸上乱画一气,连一点章法也没有,“对呀,小姐,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姨小姐吗,她看着挺老实,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你怎么会因为她心情不好?”
就在她们说话间,婉月笔下的画很快就呈现出一个仕女的模形来。
那弯弯如月的柳叶眉,粉嫩的点绛唇,圆润甜美的脸,一双迷惑天下的挑花眼,高高耸起的双飞鬓,一头的珠环玉钗雍容华贵,仕女端坐在花丛,手上拿着碧玉笛,一身华丽的宫廷妃子衣,似笑非笑的向画外的人看来。
无论是画工还是意境,都非常惊艳。
“你们刚才说什么?”婉月收起最后一笔,抬头向两女问道。
两人直摇头端详画上的女子,发出惊叹的声音,“小姐,你之前只画山水虫鸟,我还以为你不会画人物像呢,这……画,画得真好,如果在涂色,一定更加惊艳,刚才我们还以为你是乱涂鸦,没想到乱画也能画成画?好神奇。”
婉月笑了笑,这算什么。
“你要学吗?”
“我才不学呢,我没小姐那么厉害的定力,你能一坐就是一天,我是一个时辰都坐不住的人,小姐,你画的这是谁?感觉像是宫里的妃子,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个夫人,媳妇会带这些首饰,穿这些衣服的,太华丽了,平常人是穿不得的。”
就连青青也连连点头,“我在秀才屋里看过一些人物画,记得他家珍藏着一副‘神妃仙子图’的赝品,是前朝名人殊真子所画的前朝美人,萧仙妃子的画像,这赝品因为画得极其传神,虽不是真东西,却被秀才拿来观赏收藏,我有幸见过一次,才知是宫廷画,上面的人物就是这么华贵精致,不过,我觉得小姐画的比那画好。”
“姐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秀才尤其喜欢这画,从不示人,我小时候也是无意间闯入他家,在卧室里看到的,你当然没见过了,可是,小姐年纪不大,又从来没见过宫里妃子的模样,怎么会画这样的画,难道是因为今天姨小姐因为宫廷选美的事才画的?”
“对,所以才有感而画,不过,你们觉得这事会是真的吗?宫里要大选?”
“小姐,老爷不是说过,官府还没贴榜发文,咱们不能随意传这种闲话,静静,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传扬宫里的话,任何话也不许,要是没这事,被官府知道说你惑乱民心,小心抓你问罪。”
“姐姐就是谨慎,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婉月啊的一声,惊道,“发生过?”
“对呀,小姐,你那会还没出生呢,六年前,当今皇帝就曾全国大选过一次,那个时候我跟姐姐还小,许多平民家适龄的女子,长像出众的都被送入了宫,欢欢喜喜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姐姐难道忘记了,我们家还有个亲戚的女儿也入了宫的。”
青青脸色有点难看,向妹妹摇摇手。
“快别说了,小姐不知道,我那亲戚的女儿入宫到现在,如断线的风筝,再也没了音信,她家老子娘眼都哭瞎了,宫里的妃嫔都是三年一选,选得全是官宦贵族女子做妃子,咱们平民女子入宫哪会是好事,所以这次传闻的大选,有前车之鉴,有女儿的人家私下得了风声都在找夫婿,要把女儿尽快在大选之前嫁出去,那怕只是误传,也不能不当真,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恩,真奇怪,你亲戚家女儿失踪,就没人找?”
婉月突然就来了兴趣,其实她在前世就老想进宫做个妃子玩玩,这一世有机会吧,年纪又太小赶不上大选,还特别遗憾,刚才听白霜霜被官府点了名,可能会入宫,她在心里便一直嘀咕着羡慕,所以回来就画了这副画。
“怎么没找过,要能找得到才行呀,咱们都是平民,连走出这个县的机会都少,怎么可能去找嘛,小姐的样子,莫不是想去大选?”静静开玩笑道。
“静静,小姐还小,选什么选,就是能选也不能去!”
婉月到希望真能去,她斜眼撇着她们,“那你们也没成婚,也没定亲,怎么没有急着找夫婿?”
静静捂着嘴嘻嘻哈哈的大笑。
“小姐,我们是下人呀,就算我们有花容月貌,但我们的身份已近是下人了,就是有主子的人,即是有主子便不是平民,就是贱籍,像姨小姐是富家小姐,难不成你要让她变成贱籍吗,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嫁人了!”
青青这次没说话,却露出忧伤的表情,怔怔看着烛火发呆,静静说完看看姐姐也沉默了起来,气氛突然变冷,婉月还要引她们说话,青青却找了借口去烧水,静静知她要说什么,轻轻道,“小姐,别问了,咱们这样的人不值得问。”
什么叫咱们这样的人不值得问,婉月有点愕然,她已经转身去忙了。
婉月愕了愕,她在书上看过,这个世界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低级便是贱籍,所有贱籍只能从事最低等的工作,没有那个平民会自愿成为贱籍,除非是犯了天大的事被贬,或着你家世代是贱籍,生的孩子会直接成为贱籍,想要改变很难。
比贱籍高一等的就是平民,那怕是死,平民也不愿意成为贱籍,青青跟静静她们……是如何成为贱籍的?婉月从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会有贱籍,这两个丫鬟的性子跟谈吐,一点不像个贱户家的孩子。
就连回去赶制嫁妆的翠儿虽是丫鬟,但却是平民之身,所以一到年纪,她便自己做主找了男人要嫁,嫂子也不为难,象征性的收了点赎身钱,便放她出去了,那青青跟静静,就不能这样做了?
到了晚上睡觉,婉月依然睡不着。
她几乎不会困,平时睡觉也只是躺着玩,即然不想躺了,索性起了身,穿了衣服出去逛逛。
三更半夜,外面早已经是漆黑一片,一轮弯弯的月儿躲在云中,不露半个脸。
以前,婉月站在这样的夜下,她还会时不时想起在地球上的日子,想过后,又觉得那一世真没意思,现在都不在想了。
她慢慢沿着墙角走,打算跳到墙外去街上玩,突然走到一处墙角,听到呜呜呜咽咽的女子哭声,在夜风下,有种女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