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睡得很晚，袁氏兄弟都没有回来，翌日大早，贺长寿又想起了芸娘和尹姬四人，便领着赵大宝和小司，往大狱去了。

“你是想姐姐们了？”赵大宝一路走着，带着些调笑，挥了挥折扇，很是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只是这冬日的风吹着，冻得手发红。

贺长寿转过身来定住，差点跟赵大宝撞上，又歪着头看了看赵大宝，才说道，“姐姐们是好，半夏姑娘却是年轻些的。可若是彦兮先生想寻个红颜知己，我看那于姬倒是不错，你会吟诗，她会吹箫，倒也是良伴。”

赵大宝举着折扇拍着脑袋，一边埋怨道，“是你说外面的姑娘比半夏好，却总是提她，惹我的伤心做什么。”说着，折扇一指，便指向近在眼前的大狱府门继续说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红颜知己？红粉骷髅吧！”

贺长寿闻言轻笑，便抬脚迈进了大狱府门。

狱卒们看见贺长寿来了，纷纷避让，已经有一队兵卫在此等候无度公子了。

贺长寿叫了典狱长，将刑讯的房间打开，要单独与姐姐们说话，那典狱长闻言，又匆匆叫了十几名狱卒打了水去打扫房间，又在刑讯房里烧上了柴火，按照贺长寿的吩咐，芸娘等人问完话之后，要分开关押，狱卒们又整理出相连的几间牢房备用，这才将贺长寿一行请到刑讯房中。

刑讯房里刚刚洗刷过，有些湿冷，那潮气和腐败的味道跟臭水沟似的，再加上常年刑讯，有一股血腥之气，贺长寿自己都快吐了。不过还好，贺长寿心想，连他都觉着阴森森的泛着恶心，那姐姐们进来，也定是会害怕的。

贺长寿坐在刑讯房内正中的座椅上，小司立在他身后，赵大宝则坐在一边的长凳上，手舞着折扇，越扇越臭，再加上那柴火有些潮湿，带着浓烟滚滚，赵大宝都快怀疑贺长寿是带他来这儿自杀来了。

贺长寿的座椅是典狱长特地给他备的，椅子倒是挺大，就是坐垫上有一股霉味，贺长寿闻着实在难受，便随手给丢到了地上，正好那狱卒带着芸娘进来，堪堪滚到芸娘脚边，这芸娘顺势就跪在了那靠垫上。

“董大他们死了。”贺长寿挥退了所有狱卒和兵卫，房内除了他自己，只剩下赵大宝和小司以及跪在地上的芸娘。“我不指望你说，我也知道你不会说。”贺长寿脚尖点在地上，保持着同一个频率，缓缓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早晚会被灭口，是吗？”

芸娘正抬头望向贺长寿，半响没个反应，忽而又皱起眉头，用那跪坐的姿势，取出襟前丝帕，抹着眼泪儿喊道，“公子万不能冤枉妾身啊~”

那芸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得比较圆润，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可冷不丁的这般模样...若说是弱不禁风吧，这身材如今也是得多大的风才能吹倒她？可这一偏一靠半垂身姿的...却很是...啧啧...赵大宝想起他娘跟他爹撒娇的样子，心头有些毛毛的，鸡皮疙瘩的起来了。左右感觉坐着不舒服，又挪了挪位置，眯着眼打量着芸娘。

“岳大人是中毒死的，与董大他们无关。可是董大一行六人却畏罪自杀了，因为他们也制定了谋杀朝廷命官的计划。你告诉我，晓风阁里，谁是内应？你告诉我，是谁想要杀人灭口？”

那芸娘仍旧跪坐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鼻子也哭得通红，嘴里只叫着冤枉，却问不出半句有用的。

贺长寿看罢这一出，倒是也不着急，叫来狱卒将芸娘带下去继续关押，让兵卫守在牢门外，一直盯着她。

那芸娘刚刚出去，赵大宝便转头对着贺长寿低声说道，“你怎知是内应灭了董大等人的口？”

“我不知啊。”贺长寿一脸认真地回道。

“那...？”

“不知道所以才问啊。”

说着，便让狱卒去把尹姬带来。

“董大他们死了。”尹姬进了刑讯房，狱卒们便自觉退了出去，这边还未有动作，贺长寿便开口说道，“我不指望你说，我也知道你不会说。你也知道自己早晚会被灭口，是吗？”

赵大宝一愣，又转头望向贺长寿，用眼神问他，诈呢？

贺长寿一笑，抬手撑着下巴，继续盯着尹姬。

那尹姬呆呆盯着贺长寿出神了片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这房中的柴火呛得咳嗽了几声，却是站在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满脸疑惑地问道，“公子...您在说什么？”

贺长寿仍是用脚尖在地上画着节拍，半晌，才缓缓开口：“岳大人是中毒死的，与董大他们无关。可是董大一行六人却畏罪自杀了，因为他们也制定了谋杀朝廷命官的计划。你告诉我，晓风阁里，谁是内应？你告诉我，是谁想要杀人灭口？”

这厢贺长寿刚刚把话说完，那尹姬突然生生地跪倒在地，这地上还有些污泥，尹姬被房中潮湿血腥的气味熏得作呕，连忙取出襟前的丝帕捂了口鼻，又急急说道，“妾身冤枉啊！此事与妾身无关，与妾身姐妹也无关啊！”说着，竟是重重磕了几个头，又哭喊着，“公子爷~妾身姐妹，福薄命苦，便是生出谋财的心，也没那害命的胆，怎敢牵扯这些个命案官司！公子爷~”

也不亏是尹姬，便是这般境地，那说话的声音仍旧是挠的人心肝颤，那腔调，跟唱出来似的。

“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那赵大宝实在是从初次见面时就对这尹姬印象颇好，再加上花谣祭上的一曲，更是变成了尹姬的忠实拥趸，你看你看，贺长寿竟欺负起这娇弱的姐姐来了，赵大宝很是不高兴，便对着贺长寿喊道，“公子这般逼迫姐姐做什么！无论尹姬姐姐是与董大一伙还是与谋杀岳大人的人一伙，左不过就是被灭口罢了。您现在这般吓她，她哪里受得住。”

说着，径自走到尹姬身边，伸手将她扶起，动作慢慢悠悠，语气温温柔柔，“姐姐莫怕，彦兮送姐姐回牢房，姐姐安心待在大狱里，只要你自己不死，别人就杀不着你。”那尹姬抬头望向赵大宝，只随着他的搀扶站起身来，眼神不定，想来是很紧张，想说什么，转而又望向贺长寿，却是止住了。

赵大宝这一扶便是没有放手，竟真的带着尹姬回牢房里去了。

贺长寿在背后看着，嘿，这是什么新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