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贺长寿拉着阿里沿着山势向上跑了一段，找了一处地势低平的地方，便借着半人高的灌木遮挡停了下来，蹲身又往深处躲了躲才压着气声说道，“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是看不见我们的。应该能躲上一阵！”

身处灌木丛中，阿里动作不敢太大，呼吸也压得轻缓，同样压着气声说道，“难道在这儿等到天亮不成？”只是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挪了挪脚步往贺长寿身边靠得更近了些，静静掏出怀中丝帕，摸索着将贺长寿的右手胡乱套了几圈。

“还有几支箭？”贺长寿说着，将右手从阿里手中抽了出来，左右摆了两下，这伤口倒是止住了血，但是手指却半分也动不了了。

“九支，”阿里又伸手死死拽住贺长寿的衣袖，“你别离我太远，我看不见。”

“你那黑布包裹这么小，没想到还带这么多东西啊。”贺长寿一边将手上的丝帕扯开，然后用牙齿咬着一头，另一只手绕着圈开始重新包扎伤口。

“弓弩是组装的，弩箭是偷的胡一刀的。”

“我没了兵器，又打不过那个领头的，待会儿他们要是追过来，便只能靠你了，大侠。”

阿里却是撇了撇嘴，“我真看不见！”

“等他们近点再动手。”

“若是靠近了，换弩箭都来不及，又哪能对付四个！”

“待会儿等他们靠近一点，我扔出火折子，你便借着火光射杀他们，可行？”

“不不不...不行...”

“非常时刻，杀人自保，你该不会是担心这个吧？”

“我...我夜盲...”

“那你刚刚如何看见的？”

“我一般...过了子时才夜盲...”

“嘘...”

贺长寿刚刚处理好受伤的右手，却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声响...

“啊！！！”两人同时一声尖叫，“有蛇！有蛇！”

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两人被吓得在这灌木丛中直跳脚，以至于都忘了此刻的处境...终于感觉到周围火光渐渐明亮起来，那灰斗篷头领带着仅剩的三个手下，将贺长寿两人围在了中间。

“公子爷可让属下们好找！”那头领离得阿里很近，伸手一刀便将阿里手中的弓弩劈落，阿里还来不及反应，那头领的刀已经架到了贺长寿的脖子上。

此刻四人都举着火把，贺长寿不敢轻举妄动，视野有限，周围看着仍旧十分空旷，确实是避无可避了。

“啊！”阿里又是一声尖叫，“蛇蛇蛇蛇...”

贺长寿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灰斗篷肩上一条银环，正吐着腥红的信子，将那人越缠越紧，那灰斗篷完全不敢动弹，只得望着同伴求助。那头领见状也是愣了片刻。

银环剧毒，这要是被咬上一口，必死无疑啊。

贺长寿都不敢再看这么凶残的画面，只撇过头去对着阿里说道，“不是看不见吗！”

“我听见了啊...”阿里说着，也避开了视线，“大冬天的，竟然有蛇，这地方太可怕了，不会还有别的猛兽吧！”

正说着，那银环蛇忽地张嘴咬住了灰斗篷的脖颈，只见那人一阵抽搐，便倒了下去，火把也掉落在地上，刚好照得这灌木里还趴着另一条。不等那头领反应，贺长寿突然将袖口里的匕首亮出，一刀划向那头领的手腕，拉起阿里就一侧跑了出去。

那头领被贺长寿偷袭，虽是来得突然，但伤势并不严重。毒蛇还在身边，旁边两个灰斗篷不敢动弹，但见那头领挥起长刀飞快出手，两条蛇窜出半米便被齐齐斩断。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跳出灌木丛中，往贺长寿奔跑的方向追去。

背后有火把的光线，贺长寿只得带着阿里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多久，一脚踏空，两人惯性向前来不及停下，便双双滚下阧坡。

那灰斗篷的头领倒是在阧坡边缘处停下脚步，听见两人滚落的叫喊声，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明烟火扔了下去，正正落在贺长寿脚边，贺长寿和阿里刚好停下，身旁便是悬崖，悬崖下河水湍湍激流而下，再无去路。

那头领呵呵笑了两声，便是不紧不慢地举着火把往山坡下走。

贺长寿看看那河水，再看看阿里，伸手去牵了阿里的手。

“不会是要跳下去吧...我有点...怕...”阿里说着，却是将手缓缓从贺长寿手里抽出来。

“你凑热闹的时候，倒是胆大...”

“那不一样...”

贺长寿将腰带解下，一手绑了自己的左手，一手递到阿里手上，“拽好了，一起跳。”

背后是冰寒彻骨的河流，眼前是手举长刀的敌人，贺长寿来不及骂脏话，只得喊道，“三...二...一...跳！”

梧桐县...

海棠姑姑带着小司袁如英以及一队暗卫在入夜时分赶到了梧桐县，按照事先的安排，接应之人会在子时将世子殿下带到西城门外的小径上与他们汇合。

小司赶了马车，海棠姑姑坐在车中，众人心下都有些不安。那马车蓬角处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子时刚到，一阵阴风袭来，烛火突然熄灭。

“公子爷的事...可有走漏风声？”海棠姑姑撩开马车帘布，望着那灯笼，对着小司问道。

“回姑姑话，此事连世子殿下都不曾告知，是王爷亲自安排的。”小司说着，伸手扶了海棠姑姑走下马车，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灯笼重新点亮。

“接应的人...可有疏漏？”

“这...”时辰已到，小司心下焦急，又转头望向小路尽头。那日，舍得寺来人领了王爷的令让他配合，他便假意追拿刺客离开世子殿下身边，可那到底不是常年伺候世子殿下的人，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小司想着，已经是懊悔不已，早知道，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世子殿下一个人涉险的。

“想来是跟着公子爷逍遥的日子久了，便是稍有变数的事也慌了手脚。”海棠姑姑冷下脸来说道，“此事过后，回去领罚。”

“是。”小司躬身应答，一旁的袁如英望着海棠姑姑已经是从额上滴下汗来，那一队暗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正巧此时从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司循声望去，是几人往这城门方向跑来，近些一看，是两个山野打扮的壮汉和一个衣袍凌乱的公子，“多宝少爷！”小司大喊一声，认出那人正是沧都府卫指挥同知赵大人的儿子，赵多宝。

赵多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晕头转向只见近处渐渐有了火光，却看不清楚来人。听见有人喊他，便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急急回道，“是...是...快...快...快...”

小司疾步走到赵多宝跟前扶他起身，“多宝少爷，我家公子爷在何处？”

赵多宝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正是世子殿下的近身侍从小司，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家公子爷在何处！”小司再问，海棠姑姑跟袁如英也靠近了几步。

赵多宝一边抽泣，一边指着来时的方向喊道，“有人追杀公子爷，快...快...快...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