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十七日,午时过后,管彤在毕方与吕良的陪同下,回归彤苑。
她没有进屋,而是坐在菜园子旁边的茅草棚子下面,静静出神。
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初初住进彤苑时,除了盛幺妹,还有秦家兄妹,继而管默也住了进来,让她觉得有一份养活他们的责任时,也感受着生活的充实。
日复一日,只是一年的时间,秦家兄妹远走了,管默回管府了,盛幺妹出嫁了,唯有楚凌云派给她的吕良还在身边。
哦,还多了一个笨小子毕方。
“妹子,这时候还是进屋吧,入夏了,这太阳光的光照也火热了不少,别想着把自己晒黑了,还是白白净净好看。”
吕良也是没话找话。
“哦,我不需要好看,越丑越好!”
听管彤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她却是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从而也证明,她这时不是在赌气,她就希望自己是一个丑丫头,一个谁也不会喜欢的丑丫头。
“妹子真的打算住进管府?”
“对,我就是要住进去,有人越不希望我住进去,我越是要住进去。”
在五月十五的那天晚上,岳亚菲试着劝说她就住在彤苑算了,她给她派一个靠得住的婆子过来,再派一个机灵的丫头过来,被管彤拒了。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还特地挑衅着说,让她别想拿捏她,她不受任何人的掌捏。
岳亚菲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也忍不住连翻白眼,“谁愿意费心事拿捏你,吃饱了撑的?”
管彤突然恢复了精气神,腾地站了起来,说是这就去收拾了住进管府,而吕良,也可以回归正途,继续去他的王爷身边听令。
管彤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整个清理的时间,不到半柱香。
吕良有些不甘愿,还想劝一劝,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有一种感觉,管彤好像在依次打发走身边的人,从而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吕良知道他不能这么去想管彤,但一应事情的走向,虽不是她主动施为的,却总给他那种感觉。
或许,他也应该顺了她的心意,只依然守在彤苑便好。
毕方虽不就此说什么,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但他还是乐于见到管彤回归管府的。
管彤进管府,没有遇到阻拦,管门房的,已经不是之前的洪七,换成了岳亚菲的人。
所以说,岳亚菲虽在明面上不算管府的主母,实际却是。
管彤顺利进了府,毕方熟门熟路的去停车,小子速度很快,在管彤行经管玥的楼宇时,就搬着行李跟上了。
原本,管彤是要先制造点动静出来的,但见毕方及时跟来了,还是准备先安置。
她住的那栋楼宇,小庭院的大门上,豁然书写着“彤苑”二字。
管彤望着那两个字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是嘛,我还是住的彤苑。”
楼宇是没有前院后院之分的,毕方自然不会随她住在这,他将她的东西一搬进去,就被她赶了出来,说是今天他且先去安顿自己,等哪天,再给他泡茶喝。
话说的不同,但意思差不多,也就是今天就对不住了,不能留他喝茶。
管彤赶走毕方后,稍加清理,本来是想着先去闹一闹管玥的,而管默,这时应该还没有散学。
不过,她突然又觉得困了,便拿了一床丝棉被,蜷在一楼厅堂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暮黄昏,还是被岳亚菲派来的婆子叫起来的。
刘嬷嬷是个练武的,中气儿足,嗓门儿大,站在院墙外,扯着嗓子喊:“管三小姐,该出来用晚饭了。”
管彤蓦然醒来,四下里看了看,恍惚觉得这里还是自己的彤苑。
她揉了揉眼睛,先跑出去回了一句:“我洗把脸就过去,刘嬷嬷且先回。”
刘嬷嬷嗓门儿大,就是住的离这边较远的管尤氏也隐约听到了,机警地问身边侍侯的人:“那贱丫头真住进来了?”
她身边的婆子印氏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才好,要知道,现在管府的格局变了,不再是她管尤氏一言堂了。
买这座府邸,大部分的钱是岳亚菲出的,人家底气自然足,加之又有了身孕,底气就更足了。
印婆子也能识别其中关键的,也没不识趣地与她身边的刘嬷嬷或张嬷嬷杠上。
再说了,人家那精气神,她就是有意与之杠上,也杠不过人家。
所以,她现在只求安安静静过日子,能落到的好处,也决不会让自己错过。
管尤氏见印婆子半天没回话,就喊了一声身边的丫头露珠,让她去打听打听。
印婆子忍不住道:“管三小姐到底是您的孙女,住进来也是理……”
“啪!”
印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挨了一耳光。
管尤氏的怒意似乎没因此消减一分,凶巴巴地喊道:“印老婆子,你跟在老身身边多久了?还能不知道我所憎恨的是什么?”
又见露珠还傻傻的呆立着,又骂她还不快去,是不是也想挨打?
等露珠麻溜的应了一声,跑着去了,就一个人骂骂咧咧地数落起来。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搬家的,搬了家,一个个的都开始逆着她的意思来,先是管秦氏减少了她身边侍侯的人,说是因府邸大了,开支也大了,府里又没了余钱,只能节俭度日。”
这一点,倒是实在。
管尤氏也便应了,整个府里的开支,还是只能用他儿子的,如果开支多了,再让新进门的媳妇贴补,面上就更不好看了。
印婆子心说,这一点既然是你认了的,这时再念叨,又有什么意义?
“最可恨的是我那舒儿,新娶了娘子,眼里就好像没我这个娘了……如今看,怕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老夫人,您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说那个“死”字?多晦气啊!”
印婆子下意识抬手护脸,看似又怕因她说了这么几句,又甩耳光过来。
还好,只要不提及管三小姐,管尤氏就不会那般冲动,但面上的狰狞气势未减。
“晦气?有什么晦气的?老身我年已六十有余,该受的罪也受过,该享的福也享了,已经活够了!”
“老夫人,这就哪算够啊!您还得看着嫡孙出生吧!您还得看着老爷的官阶更上一层吧……”
印婆子几句话,说得管尤氏的眼睛亮了。
这时,露珠匆匆转回了,正要开口回复,印婆子用眼神制止了,木然地站在那,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当初,她就想留在老夫人跟前,真正如意了后,又觉得,老夫人越来越难侍侯了,动不动就发脾气。
“露珠丫头,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有打听到什么?”
露珠看了印婆子一眼,酌情回道:“管三小姐确实住进来了,不过,她可能只住这一晚,明天就又回去住了。”
事实虽然不是如此,但也先混过这会儿再说。
“那贱丫头真是一个不安份的,如此折腾,是想故意折腾老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