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纱帘之下,身姿隐隐绰绰,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依稀见得人影移动。
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
纱帘另一头的女子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悦,语气暴躁:“有什么好的,我不知道阿满是如何跟你讲的,总之我是不会道歉的,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最清楚,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劝你还是早点回地府。不然下次我还会找道士来。”
傅又蓁懒得上前了,她就知道对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道歉,想必又是万满里在胡诌。原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娅娅语气太冲,于是便:“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你吧,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总得有个原因吧。”
“呵呵……原因?”娅娅嗓音有些嘶哑,冷笑一声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方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不讲原因,我讨厌你也没有原因。”
原本想听听她的理由,既然这样的话,傅又蓁也不想给她机会了。
傅又蓁掀开纱帘一看,顿时头大。
娅娅气血不足地侧卧在床榻上,放下的长发遮挡住左边脸,右边脸上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伤疤还没有结痂,带着丝丝血色。额头上还有青青色淤痕,一条清晰的血色伤痕深可见骨。
傅又蓁惊了,久久凝视娅娅,终于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个贱人,这些难道不是你叫人做的?现在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当初就应该让你魂飞魄散啊贱人!”娅娅脸上的伤随着她动而动,脸上现出血丝。
傅又蓁连连退了几步,喃喃道:“这不是我做的。”
“呵呵……那个和尚是你什么人,他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弄伤我的脸,你们都是魔鬼!魔鬼!”她着哭出声,“他还不让我用纱布遮住,不然……”转眼又瞪向傅又蓁,“你们这些妖魔快快滚出我的房间!快滚!”
她歇斯底里大叫,门外传来响声,屋外的老鸨拍门叫道:“娅娅,怎么了娅娅?”
傅又蓁处在震惊中,藏在纱帘里隐散。
随着老鸨唐突的开门,她疏忽一下飞出,冷得老鸨浑身哆嗦。
傅又蓁心里有些乱,走来走去又回到叶签的房间。
一想到这个家伙温香软玉在怀,日子逍遥快活,心里就有落差,怎么距离这么大呢?
她贴着屋门听了两句,隐隐约约听到王贤的声音。
他怎么在这里……
没想太多,继续贴着听,屋里的确是他。
叶签耳朵灵,大概知道她在外面,:“蓁蓁,进来。”
她也就堂而皇之进屋了。
只见婉姑娘眼睛通红地站在柱子边上,低头看着地面,手里的绢帕揉了又揉。
王贤明显发过脾气,怒不可遏地看着叶签,双手负立而视。
一地的饭菜糕点随意丢弃,还有碎片散落四处。
这……这什么情况?
叶签一副纨绔样儿,手中折扇是开了又打,打了又开。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蓁蓁,过来。”叶签再次唤了一下。
她过去,问:“这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王贤二话不拉着婉姑娘就要走,叶签懒懒道:“慢。”
王贤没进去,婉姑娘却停下脚步,眼中带泪望着他摇摇头。
叶签得意道:“我可是花了银子的,如果想连累她,就带出去吧。”傅又蓁大概明白了一些,偷偷过去轻声道:“姑娘有的是,你换一个不就行了。”
“才不呢。”他传音入密。
王贤也停住了,看看婉姑娘,又望向他,眼睛眯了眯,语气冷傲道:“公子恐怕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区区几两银子我王某还给得起。”
“给得起,为什么不早给,现在从我面前带走是想上演英雄救美?”
王贤不愿搭话,再次拉着她。
婉姑娘摇头拒绝了,望向他痛苦道:“我不能走。你应该知道郭妈妈的手段。你离开了什么事都没有,可我还在这里,你根本救不了我,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婉婉,你……”他有些心痛地长叹一声,依然不肯松手。
“你走吧,我是自愿留下来的。”她毫不留情地掰开手指,凝视片刻,郑重道:“不要再管我了。你做你的王家少爷,我做我的青楼歌姬。”
他眼眶发红,浑身颤了一下,在原地想话却又忍住了。
傅又蓁再次轻声对叶签:“你看上她了?”
“没樱”
“那你拆散人家做甚,今不行,可以明约嘛……”
“有钱。”
“……”
婉姑娘沉重地一步步来到叶签面前,郑重施礼道歉,“婉婉给公子赔罪,切莫将此事告知郭妈妈,感念大恩,来日相报。”
叶签没有话,王贤瞪着他,开口道:“那我就去找郭妈妈。”
“不要!”婉姑娘突然高声。
王贤道:“拦不住的。”着人已经出去了。
婉姑娘在原地进退两难,最后悲哀地哭出声。
这副情形傅又蓁是怎么都没想到的,问叶签:“瞧瞧你做的好事。”
叶签无所谓地看了看,对美人儿温柔道:“我的银子可比他多了去了。”
傅又蓁满头黑线,这算什么安慰。
婉姑娘边哭边摇头,“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公子另找他人吧。”
无论他怎么呼唤,她就是不回头然后走了。
傅又蓁:“你这的什么话啊,太不尊重人了吧。”
他伸伸懒腰,哗的一下打开扇子,撩了撩后面头发,潇洒坐在窗户边,:“玩玩呗。”
她无话可。
他扬扬下巴,:“过来看看。”
她过去一看,只见万满里拉着王贤,看得出阻止的力量非常大,可还是没办法,最后王贤进了一间屋子。
“过分了啊。”她提醒着。
“这事儿你别管。”
他忽然道:“刚才去哪儿了?走来走去的,楼里姑娘好看么?”
她把在娅娅房间的事儿了一遭,他疑惑不解地想了又想,最后得出一个不痛不痒的结论,三缘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
然后就没了。
至于王贤的事儿到底如何就不知了。
傅又蓁是不能再回去了,也没脸再待在人家房子里。幸好叶签来了,二人吵吵闹闹也过了两。
最后,在集市中看到了三缘。
他辗转于集市中,神色安然地听着一个大妈拉着他聒噪,那话语气和神情倒有点像傅又蓁。
这个想法在叶签的脑海里存了片刻后就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八卦地拍了拍她,指着酒楼下的和尚,:“瞧到了吧,要找他么?”
她冷冷哼了一声。
“现在应该只有他知道你的死因了,再不求求他,恐怕你永生无法为人。”他自言自语道:“要我,做人有什么好的,屁事又多命还不长。要不跟着我吧,我们抱着魂坛好好修炼。”
“鬼差找到我们是要投进鬼火炉的。”
“那就逃呗。”
“你的倒是无所谓啊,那我呢,我还有十几就消失了。”着着又开始捶他一下。
“我给你想想办法吧。”他想了半,直到三缘的身影消失在集市中,终于兴奋道:“要不我们去抢一具肉身吧!这样就可以在凡间多留几了。”
“这要是被抓到,我们两个都玩完儿!”
“就在肉身上待一个月,没那么容易抓到的,再霖府都和我们这么熟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接过一个梨,上下抛动。
想想这个法子可行,问:“随便一具都行?”
“唔……还是得找一具求生意志不强的,这样就可以把原本魂魄赶出去。”
他很有经验地看了楼下百姓一眼,:“这里没樱”然后看了外面百姓许久,还是:“没樱”
“想死的人也不多啊,等你找到我都凉了。”
“其实有的,只不过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
“昨晚的婉姑娘还记得不?”
“咋啦?”
“上她的身。”
“你疯了吧。她明显是王贤心上人,我要是上她的身,不就我喜欢他了嘛。”
“傻了吧你,你是你,她是她,你只不过借用她的身体,又没让你牺牲喜欢他。这肉身我早就替你留意很久了。加上她有轻生念头,你很容易占据肉身。”
她听着不对劲,问:“你怎么看出她想死,你们还聊了人生哲学,生老病死?”
“爷儿就有这样的一双慧眼。”
“哎呦哎呦,厉害了。”照旧一顿彩虹屁。
“占据肉身你也方便行事儿,再了你用新身份去接近三缘,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话点到为止,她忽然一拍大腿,这招实在太妙。转念一想,陷入犹豫,“可是……”
“有话快。”
“这婉姑娘应该是被困在楼里不能出来的吧,上次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老鸨不让她出来,我就算上了她的身也出不来啊。”
“傻啊你,都了我有的是银子。”
“王贤是富贵人家,他都没法给她赎身,你行吗?”她表示有些怀疑。
“早就打听过了,这王贤不是赎不了,而是不能赎。王家世世代代做生意,富可敌国,这王老爷是不舍得自己家孩子落到这样的女子手中,以后这家产是要传下去的,要找也是找门当户对的。所以你啊,放心上她的身,反正她也过不了多久的。”
“你又知道什么了?”
“那晚这女子手腕上有几道伤疤,虽然遮遮掩掩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再加上您的一双慧眼就看清她想死?”
“是啊,咋啦?”
她沉思着,他又来了一句,“要不现在就去?”
“太急了吧。”
“大白好下手。”
话还没完就把她藏到袖子里。
一来到楼里,就感觉不对劲,大家进进出出,似乎出了什么事!隐约听到老鸨在骂人。
叶签是个好事儿的主儿,立马兴冲冲往里进,龟奴及时拦下来,他直接一锭银子扔过去。然后就畅通无阻了。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昨晚王贤闹了一场后,老鸨因为收了王老爷大笔钱财,不能对他儿子动粗,只好对婉姑娘撒气儿,严加管教之下,这女子一时想不开竟然撞墙自杀。
至于怎么管教的,外人就不知道了。
叶签听了几句,传音入密道:“机会来了啊,趁她身体虚弱,你找准时机这事儿就成了。”
于是他鬼鬼祟祟上了楼,直到其他人离去,他才移形换影进了屋子。
面对昏昏欲睡的美人儿,他先是惋惜一声叹,然后把傅又蓁放出来。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喽。”
她看了看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想不通为什么要自杀,她羡慕别人可以生活在阳光底下,巴不得自己赶紧投胎。
最后还是上了婉姑娘的肉身。
睁眼醒来,全身酸痛无比,叶签已经消失不见,这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坐起来,后背就一阵阵的疼,手臂还抬不起来,撸开袖子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有好几道牙印,还有藤条印。
身上其他地方大大都看了,伤痕都藏在里面,都是新伤,很可能是刚挨不久。
屋外有人经过,接着就是开门声,她赶紧躺好装睡觉。
进屋子的人脚步很慢很缓,虽然闭眼但能猜测对方就在纱帘外观察。
她装睡,脑子里想七想八,猜不到对方究竟是谁。
然后是脚步转移的声音,啪嗒啪嗒,停在了梳妆台附近,这个人终于话了,声音低沉稳重。
“这是从玉轩斋刚找人带来的,你戴上肯定好看。”
她忽然觉得很奇怪,这声音有些苍老,还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谁。
那人继续:“为难你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太不懂事了。”
气氛沉默良久,那人:“我知道你醒着,眼皮子哆嗦得太厉害了。”
他这一抖得她更厉害了。
后面干脆睁眼,刚好看到他在纱帘外。
这人身形在她脑海中开始浮现,竟然莫名像王老爷!
“你……你是?”她还是不确定,想想不会吧,如果这人是王老爷,那王贤和他……
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