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不自主抽动,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甜甜道:“哎呀,还不是道消息嘛。”
王贤道:“大师可收到过?”
三缘放下手中佛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谁也看不懂他在笑什么。
傅又蓁觉得自己露出马脚了。
和尚看向她,语气很温和,“施主又是从哪里听到的道消息呢?”
“啊哈哈,消息这么多我早忘了。谁会记得这些消息是谁传的呢,哈哈,我这记性可没那么好。”越到后面越尴尬,最后自己干笑两声。
三缘扬扬下巴,:“吃吧。”
她这才拿起筷子乖乖闭嘴不谈老老实实吃东西。
王贤道:“听那女子死之后尸身都不见了,想来实在可怜。改日我请大师给她再超度超度吧。”
她一听,立马回:“啊不用。”
“什么不用?”王贤反问。
她慢声细语:“我的意思是,大师这么忙,恐怕也没有时间吧。”
三缘沉默着。
王贤道:“我们也可以找其他大师,只是帝都恐怕没有像三缘这样修行高的。”
这明显是高帽子,她偷偷观察和尚表情变化,奈何对方就是个木头,脸色淡漠,没有任何喜悲。
她:“好了好了,大师来尝尝这个。”着就挟了些素菜,十分殷勤的招待。
三缘最多喝了几口茶就要走,傅又蓁赶紧追上,喋喋不休道:“为什么总是要走的那么快呢,难道你嫌弃看不起我?因为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就这样对我。”
这只是些激将法,果然对方听后解释道:“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做停留。”
三缘有礼离开后,不顾他们挽留,执意要走,傅又蓁追出去,在大街上追上来,:“你要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厚颜无耻地拦住他去路。
人来人往,大家都瞧着热闹。
他看看,叹息一声,终于:“傅又蓁,不要闹了。”
她表情呆呆的,一下子泄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想想自己的演技真是太差。
“你怎么发现的?”
“太多的蛛丝马迹,就算闭上眼不听不闻,破绽还是百出。”
“也是,的确是我看你。不过我费了这么多番功夫,目的是什么,你都知道的。”她不甘心地瞪他一眼,“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看我演了这么多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从她身上出来吧,你呆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危险。”
“我不,除非你告诉我真相。我为什么要上她的身,就是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在人间呆一个月。难道你希望我魂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我虽然挺烦的,可是你也不用这样嫌弃我吧。”她低着头无辜柔弱地假意流泪道:“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
他眉梢微动,抬头望向碧空,看到一排大雁而过,好像缓缓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几乎听不见。语气也极其淡漠无波,:“无仇无怨……”
她的眼睛微微带泪,心情莫名低沉,“那为什么不肯让我投胎。”
“不是不肯。”他的话轻轻的,藏着无尽的无奈和忧伤,顿了顿,:“那……”
倏忽一下,空中飞过一只硕大的大鹏,太大了,地上的影子都是一大摊,想不注意都难,明显是只成精的妖怪。
他原本要的话收回去,抬头一望,只留下一句:“改日再。”然后人就不见了。
她在原地叫了两声,终究是没有回应。
傅又蓁心里酸疼得紧,一孩撞了她一下,对上她沉郁的脸色吓得惊慌失措逃走,边逃边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她不明所以,看着孩逃命样子,再看看大家一副正常的冷漠脸,刚好看到旁边有水缸,借着倒影依稀看到自己的脸微微有变化。迷糊中能看到两张脸,一张是杨婉,还有一张就是她自己的,两张脸时而重叠,时而分散。
都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大师早就一目了然。
一想到叶签拍胸脯打包票的姿态,就想一脚踹过去,尽出些馊主意!害她还真的以为三缘不会发现。人家早就知道了装作不知道,就这样瞒着她看她笑话。
真是越想越气!
她愤愤地踹了一脚水缸,反而撞疼了自己,捂着脚有泪不出。
王贤从楼下过来,呆呆望着她很久,走到身后:“有件事一直没和你,我爹醒了,他要见你。”
她震惊了,没想到这个老头这么快就醒。
他表情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有些不舒服,要不过两。”
“也好。”
二人这样结束对话再也无法继续交流,王贤虽然觉得奇怪,似乎她和以前不一样,最终还是没出自己的疑惑,而是起了三缘。
他:“三缘大师佛法高深,有他在你大可放心,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傅又蓁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虽然不会害你,可是也得防范些,毕竟她是鬼。”
她强颜欢笑,:“案子查得如何了。”
“对了,刚才你傅又蓁死前送过大师书信,这也是她和你的?”
“嗯。”
“你可以找机会问问她更多细节。”
“我知道。”
气氛再次沉默。
傅又蓁视线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摆摊的贩身上。
他以为她是对外面的稀奇玩意儿感兴趣,实际上是她想出来吸口阳气,浑身开始冰凉了。
他:“婉婉,你看。”
她顺着视线看去,指的正是空中那一只只风筝,花样繁多,倒是新鲜。
“走吧,我们也一起去吧。”不顾她反应一把拉过去,然后在一个摊贩上买了只蝴蝶风筝。
她撒开了手,站在原地不动,:“我了我累了。”
他很失望,东西放回去,:“那回去休息吧。”
她实在装不出喜欢的样子,也不想看他伤心,只好:“我这两被女鬼纠缠得很累,而且刚才脚受伤了,你替我找个大夫看看。”
他这才恢复些精神,回:“好。”
她暗暗放心,刚好眼角看到叶签的尾巴在门口忽摇忽现,似乎故意在等。她赶紧打发走王贤后,直奔过去,果然是叶签。
只不过这只狐狸不太对劲,精神不佳的靠在墙上,眼睛忽睁忽然闭,浑身哆嗦。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抱着上楼。
“臭和尚太狠了!”即使气息奄奄,但那张嘴迸出的话带着强烈的恨意和愤怒,脑袋歪在她肩上,委屈道:“你看看他把我的手打的。”着就展开两只掌,娇玲珑,看上去十分可爱。上面还有一道道红印子。
“他打的?”
他重重点头,“总有一我要将这个臭和尚千刀万剐,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得了吧你,连肉身都没有,还敢这样的大话。快点下来。”她已经松开怀抱,叶签还搂着她的肩膀不肯松手。
“我都这样了,你都不安慰一下我吗?”
“安慰你个鬼,赶紧给我下来,不然我要打你了。”
在她的威胁下,他终于从她身上跳下来蹦到床上,没站好摔在被窝里。
“好了,赶紧坐好。”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膏药,这些都是王贤派人送上来的,本来还在嘀咕他是瞎操心,哪里用得上这些东西,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她细细的,心地帮他上药。叶签感动极了,深情款款道:“真的,咱们俩就这样私奔吧。”
“滚。”
“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你考虑考虑。”
“想疼死吗?嗯?”她重重地按了下,疼得他立马摇头,于是他又委屈巴巴:“那个和尚好狠啊!我就偷偷露了一下脸,就被他用树枝抽成这样。”
“他看见你了?”
“那倒没樱”他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可是脸上有些得意,又:“幸好我躲得快没被他发现,刚才上那只大鸟瞧见了没?那是只很厉害的大鹏鸟,还是我设计让他从你们身边经过的。”
“之前不是你让我和他多待一会儿,费了那么多功夫创造时机,现在又把他给支走了,你到底几个意思啊你。”
“你听我细细道来,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没用,给了你那么多机会让你们两个独处,结果三缘一见到你跟逃命一样,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所以我就另想办法咯。”
“你这想的是什么狗屁办法,接下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办。”
“你知道大鹏鸟飞向哪里吗?就是你死去的地方。我这样做只能逼他,我就是要让他心里觉得不痛快,那一大片的妖怪都知道你是为了他死的,我就不信他就没有愧疚之心。”
“那一大片的妖怪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还得多谢我呢,要不是我这张嘴给你传出去,你就不会死得一声不响。现在大家都给你查案子呢。反正能把三缘引去那个地方,我就尽量去做。”
“你这是为了报私仇吧?”
“嘿嘿嘿,有那么一丢丢吧。”
“所以你身上的伤……”
“刚把他引到南郊,结果被发现我的存在,然后就这样了。”他摸了摸自己屁股,恶狠狠道:“臭和尚,这个仇我记住了!”
“行了行了,你的命都是他弄没的。这点伤何足挂齿。”
“诶,我你能不能别老向他话。”
“行了,别话了。嘴巴过来,给你上点药。”完沾了些膏药粗鲁地又按又摸,疼得他眼泪汪汪。
“还有一件事还没跟你,大鹏鸟其实在你死那经过南郊,它你那站在一棵千年大槐树下,穿着一身鲜艳的红嫁衣在等人。但是它只看了你几眼之后就走了,后面发生什么就不清楚。它把三缘引到槐树下后,三缘竟然没有再往前去了,只是站在远处凝视一会儿就走了。”
“你的意思是,三缘是故意不出案发现场?”
“对。”
她越想越害怕,忽然恍然大悟,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按得他叫出声来。
她:“我知道了,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和尚不会乱杀生,但是这段日子我跟了他发现并不是普通的和桑心肠也不慈悲,你有没有可能我是他杀的呢?”
“这个可能我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你缠着他嫌你烦就杀了?”
“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她又提出一个疑惑,“关键是我为什么要穿的那么喜庆去荒郊野岭……”
“是啊,你终于觉得自己不正常了吧?”
“胖手打你诶!”着就抬起自己的纤纤玉手作势要劈下去,叶签蹦蹦跳跳逃避开,笑嘻嘻道:“我已经叫了好多妖怪去烦他,一想到他不舒服我就开心啊!”
“你就不怕三缘会收了它们,他很有可能会杀聊。”
“放心吧,都是我的黄鼠狼朋友,又不必亲自跑到面前作弄他,只要在方圆百里之内朝着他的方向放一个响屁,后面就……哈哈哈……”他倒在床上捧腹大笑。
她刚好看到他脖子后面的佛印,很久之前三缘留下的“卍”,此刻正一闪一闪,她担忧道:“怎么这么多你后面的佛印还没有消失。”
他满不在乎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快活地摇摇尾巴,无所谓道:“早就闪过一段时间了,没啥事儿。”
“是嘛……”她半信半疑地问他,“按照三缘的修为,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你啊。”
“不知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也太瞧我了。”着不悦地别过脸,目光锁定楼下之前附身过的一户人家,话题突然转移,“诶,你快过来看,那个婆婆在干什么?”
她狐疑地走到窗前一看,只见这个婆婆正拿两把杀猪刀在门口剁肉,嘴里碎碎念。
“做菜,咋啦?”
“你仔细听听她在什么。”
“我的耳朵可没有你那么灵,有话直。”
他也顺势跳到窗台,认真再听了一遍后,眼神悲哀地望着她,:“都跟你人很复杂了,你知道她剁的是什么吗?”
“猪肉?”
“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