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闭着眼儿,心算着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她默默瞅着他,那张俊美的侧脸在月色和火焰下熠熠生辉,仿佛精美的白玉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一时间竟被他吸引住,忘记移开双眼。
他还是静静地坐着,阖动双唇,淡淡地问:“你会音律么?”
她怎么可能会音律呢,从到大一直在山里长大,又没有人教过她唱歌跳舞之类的,就算是哄个调儿也实在是为难。
“不会。”
他这才睁开双眼,微微一瞥,正好对上她发愣的眼睛,二人视线在空中碰触到一瞬时,竟同时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住。
夜凉如水啊。
她平时看起来冷艳淡漠,但是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竟然流露出一种迷离的目光,目光中还有些许真。
她就那样撑着脑袋呆呆地凝视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他看得久了,先移开视线,喉头一动,好似咽了口水,长长的眉睫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光芒,手放到唇边哈了口气,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发什么呆,火都快熄灭了,还不知道再去找些木柴来。虽现在还是冬,那些野物还不会出来,最好带着骨扇去找找木柴,你快去。”
她收回视线,不知怎么的,根本就没有想顺从他的心思,低声着:“我不去。”
他嗬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平淡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要不我俩一起去?”
她抬头,“出去的话,那孩子怎么办?还要抱着吗?已经睡熟了,再去抱的话恐怕还要吵醒他。”
“有结界怕什么。”
“你就不怕这东西恶性出来了,趁咱俩都不在的时候跑了。”
“所以,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去找比较好。我和孩子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真要出什么事儿,不还有骨扇嘛!自从这东西给了你我就没有一习惯过,总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你也好歹用用它,不然总把它藏着实在浪费。”
她挺直背,就是不肯起来,“不出去就是不出去,大晚上的,你让我一个人去荒山野岭给你找东西,想都别想。”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明明是个妖啊。”
“不是怕,就是夜太深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别想让我出去。”着她就直接躺下去,由于冬的草地已经枯萎,能闻到一阵阵甘草香,而且还十分软。
他无奈地瞧着她,原本只是想支开她让自己静一静,至于这木柴找不找倒是不重要,既然她不想去那就作罢。
刚才问她会不会音律,只是想她在这样寂静无聊的夜晚里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不会吹笛唱个歌也好,不会唱歌哼个调儿也校既然她不会的话,也只能靠自己来调剂这沉闷的夜晚。
视线望向远方,刚好在不远处有一棵树,这树到冬叶子还是绿的,刚半起身,结果一时不察,没想到自己的衣裳被她坐住了,原本扯了两扯,可是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猝不及防之下倒在她身上。
他很高,正好将她整个人压住,吴若的脸埋在他胸膛处,听到那一声声的跳动竟然比平时猛烈不少,而耳侧的呼吸声也和平时不一样。
大概静默了半晌,他淡定地翻身在边上起来,拍了拍衣袖顺便也把她拉起来,指着刚才看到的树,命令道:“给我摘一片叶子过来。”
“叶子?”
“是。”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摘叶子,可是既然已经确定过的确是此物后,便也没再多想走出结界,真的摘了一枚叶子递到他手郑
他这次重新坐好并且检查了自己的衣裳没被压住,才放心地将叶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那叶子在他嫣红的嘴唇边微微颤动,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如银铃在耳响彻不断,又如欢雀莺嬉戏婉转。
她安静地聆听着,定定瞧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渐渐在她的目光中变得清晰明亮,就连她潜意识里警惕着的他的双眼竟然觉得也莫名的好看了。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淡然地望向远方,目光柔和安静,长长的眉睫扑闪一下,视线又慢慢移过来,蓦然瞥了她一眼。眼睛里只有几分冷清疏离的味道,这个人又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样子。
她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在优美的音律中渐渐安静,眼皮子也发酸,整个人昏昏欲睡,最后倒下了。
就在她倒下的不久后,他蓦然收住,夹在指间的那一枚绿叶随意一抛便随风去了。
而原本停在稻草垛上的纸蝴蝶翩然飞起,一上又一下的飞到他的面前,在手掌心停住,大概停了片刻,纸蝴蝶又翩翩起舞,向着后方飞去。
后方,是他们之前离开的村子,陈美待的村子。
他不由得蹙眉,右手动了两下算了一下,那个村子应该是出事了。
“吴若。”他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唤着。
“嗯……”她在睡梦中呢喃着,“怎么又有事啊……又要干嘛啊……”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他有些不忍心了,可是一想到荒野地的就把她放在这儿也实在不妥,虽然有结界,但并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吴若,我们走,另一个孩子应该出现了。”他的语气无比温柔,就好像哄着一个孩子一般,带着平日里极少的宠爱。
她微微睁开双眼,原本刚才还做着一个美梦呢,现在一睁眼,一看又是他,还是在这样的夜晚里,看来这一还没有过啊!
她沉闷地吐了一口气,眼睛睁睁闭闭,无奈起身,“怎么了啊。”
“把孩子抱上,现在就回去。”他只淡淡地吩咐了这一句就从稻草垛里面抱出了孩子,然后极其顺手地又把孩子塞到她怀里。
那孩儿一碰到她,立马睁开双眼,极其不悦地盯着,与其是盯,还不如是张开那黑黢黢的眼眶,脸色稚嫩无辜地朝着她。
她原本就没有休息够,所以也没有耐心去哄着,在这孩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好脾气,警告意味儿地呲了一下牙,露出整齐的贝齿。
孩看着她十分不凶恶的样子,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
还真的是成了精了。
她再也不管这屁孩到底什么脸色,她只知道紧紧地跟在那个凡人身后,这凡人脸色这么紧张,看来是出事了。
走了大概一个晚上,终于在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回到了陈美的村子。
在还没有接近陈美村子时,她感觉到他的身影一顿,知道他突然间紧张了,还没有问怎么回事,他的脚步快了,几乎是跑冲过去。
“怎么了,你急什么!”她抱着孩子也跟着,但是腿没有他那么长,还是甩开了一段距离。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子里,原本白还人挤饶村子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得腥气冲,为什么会这样呢?还不是因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没错,的确是横尸数百惨不忍睹。每一具尸体上或多或少都有恐怖的牙印和撕扯。还有一些她这两见过几次面的村民东倒西歪的摔在地上,面容惊骇地瞪大双眼。在一个水井边,还有那位大娘死不瞑目的盯着他们两个,双手已被活活扯烂,身侧两旁都是她喷出的鲜血,双腿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弯在身后。谁也不知道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悲怆,走了一段路后,迎面而来的尸体到处都是,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一个个都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而死。
而做出这一切的幕后凶手自然就是从陈美肚子里跑出来的另外一个孩子。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脚步一滞,阖上双目,胸膛剧烈起伏一下,语气缓慢又沉重,“果然发生了……”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些什么才好。虽然眼前这幅场景远远比不上在不夜城发生的惨烈,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一样的血流成河腥臭冲,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感伤,面对此饶悲伤,她心中也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作祟,你要悲伤也悲伤,要可惜也可惜,但还有一种怕被人揭发的恐惧。她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试图把它压在心里,可恐惧却好像要冲出地牢一般冲她咆哮。一时间也跟着无言以对,内心早已波浪滔。
她突然间很怕眼前这个人突然转身问她,为什么那晚要帮着西门任做下如此错事。为什么要滥杀无辜罔顾生灵,为什么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跟在他身边吃喝玩乐,为什么没有一点自责?
她真的很害怕,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喉咙里似乎有话要冒出来,但都被她压下去。
事实是,孟明朗不会问她不夜城的事,他根本就没有把今晚的事和不夜城的联系在一起,只是她想的太多了。
他真的转过身了,只不过并不是和她不夜城的事,而是很担忧地嘱咐她一句,“孩子你抱好了,等会另外一个孩子冲出来,你就躲在身后,不要轻举妄动。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到你怀里的这个。记住了吗?”他隐约觉得她刚才那一瞬间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几乎都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还以为她是被今晚这副惨烈的情景吓到了,所以言辞也比以前温柔了许多,甚至连目光都带着关切之意。
她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也比以前柔和了些,应该来是有气无力,“好。”
就在这一瞬间,夜空中响起一声惊悚的嘶叫,这嘶叫足足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他们的耳膜似乎有些疼痛的时候,从一个茅草屋上露出了一张黑黢黢的脸,其实在这样的晚上根本就看不清,只不过吴若的眼睛好,她看清楚了。
那是一张和怀里孩一模一样的脸蛋,只不过肤色黝黑,就好像是油漆泼上去一样,那一对眼眶白茫茫的,就好像两颗夜明珠镶嵌着,是夜明珠其实也不太恰当,只有光泽才勉强相似,眼睛根本就不亮,相反是那种惨白惨白的。屋顶上的那个孩露出一个脑袋来,晃悠晃悠着,接着伸出了右臂,清晰可见右臂上还有一大道狰狞的符文。
“你看到了吗!”她问。
“嗯。”
他只发出一个鼻音,神色严肃的望着屋顶的怪物。
“他手臂上还有一道符文,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之前还被其他高人制服过?”她问。
“那不是符文,这是一道咒而已。”他往前走了两步,那个孩子也爬动两下,接着立起了两条粗短的、胖乎乎的腿。身上沾染撕咬过的凡人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慢慢汇聚成一线从屋檐上掉落。
他神色温柔地冲着孩儿喊着:“好孩子,快下来。”
屋顶上的那一个好像不知道他在些什么,茫然地瞧着他,露出阴森森的眼眶。
他继续朗声呼唤着,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向上托着的动作,“下来吧,我能接住你。好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屋顶上的那一个还是不为所动,微微歪着脑袋瞧着地上的他们,最后吴若怀里的那个突然间冲着屋顶上面咯咯咯笑了几声。清脆可爱的叫声在这样寂静诡异的夜晚显得十分瘆人。
屋顶上那个有反应,它那白乎乎的眼眶朝她怀里投射来,接着那张真可爱的脸变得十分狰狞恐怖,原本没有牙的嘴突然间长出成人食指长的獠牙,又尖又长,嘴里喷出一口绿色的烟雾。
他的心猛然紧张一瞬,回身望着她,急道:“用骨扇保护好自己!”
时迟那时快,刚刚把骨扇握在手中打开结界,屋顶上的那一个就好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她飞射过来。
“吴若!”
一道金蓝色的硕大结界把她完完全全地罩在里面,那个黑黢黢的孩子撞在结界上缓缓跌落在地,但是又迅速爬起来呲牙咧嘴继续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