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暗沉,前方的路已经看不清,杨花蕊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公子,你当真相信那个小摊贩的话吗,多不靠谱啊。我看啊,他就是想骗咱们银子!讲的那么离谱,怎么不去说书呢。”
孟明朗淡淡一笑,看着她还没有吃干净的嘴,把手帕递过去,“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打听了,暂时作为一种参考。”
“不是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个小老百姓会知道啊!公子,你仔细想想,或许魏帝身边的那个太监还可能知道得更详细准确呢。”
“蕊蕊,有一点需要搞清楚哦。今天带我们上去的大太监可是魏帝身边的,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贿赂都无济于事。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先不要问宫里的人。”
杨花蕊很疑惑,“可是这到底要怎么解决呀,那个王美人又是谁呢。”
“要想了解这事情的全部内容,还得要找一个知情人。”
“知情人公子说的是”x
他忽然停下脚步,扬眉示意前方金碧辉煌的府邸,牌匾上写着:军侯府。
“军候这个军侯会知道事情真相吗不是听说他只是一个会带兵打仗的将军吗”杨花蕊问。
“不,不是军候,而是军候的儿子,小侯爷池徽。”
“哦”这样一说,她就明白了。
“你看,还得多谢那个小摊贩,没有他指路的话,我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上了台阶,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大爷,说清来意后,老大爷进去禀告,他们几个在门外呆了一会儿进去。
池徽笑意盈盈地出来迎接,把他们带到小楼阁里,特意命人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
孟明朗闲聊了几句后才步入正题,“小侯爷,此番前来并不是只为贵府的美味佳肴,而是为了一桩大事。”
“明公子还请详细说说,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池徽真诚地说。
听到他这么说,孟明朗笑了,“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小侯爷的帮忙。今日陛下召我进宫,小侯爷应当知道是所为何事,可是陛下却不肯告诉我这件事详细的来龙去脉。我也不好着手办理,还请小候也能坦诚相待,这样我也好为陛下分忧解难。”
池徽面色凝重,脸上露出干笑,“明公子,这是我们府里最有名的醉虾,还挺尝一尝。”
孟明朗淡淡说了句,“看来小侯爷是有些为难啊”
池徽犹豫一瞬,叹息一声,还特意看了眼门口,最后试探性看着他。
孟明朗说:“小侯爷不必紧张,我身边的两位侍女都是可以信的过的,小侯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保证她们不会泄露半个字。在下知道如果贸然询问宫中人,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没办法,只能来此求助小侯爷,还请小侯爷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此事毕竟有关魏国皇帝,在下也不想添惹麻烦。”
池徽终于放松,“其实我也不想瞒着你,不过这件事事关皇家颜面,我也不好到处乱说。”
“哦”孟明朗忽然笑了,略带调凯,“你不好乱说,可是市井乡民都传遍了,就连路边卖馒头的小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信不信啊小侯爷”
池徽认真地看着他,“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呢,皇家密事不可乱说,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可是要杀头的。”
孟明朗只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如此这般,那就依小侯爷所言,我们自当小心谨慎点。所以还请你说吧。”
池徽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道:“这还得从几个月前的一件栽赃嫁祸案说起。”
池徽说得比摊贩还要详细,毕竟当时他也在现场。
敏妃依靠一个神秘的门派将魅狐偷偷带进皇宫,想要以此博得圣宠。但是不料此事败露,魅狐被虞欢庭捕获,敏妃唯恐事情会被揭穿,所以设了一些圈套,原本想让虞欢庭身败名裂,可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待真相一层一层剥开,敏妃狗急跳墙之下,让王美人背了黑锅。这王美人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心思单纯,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敏妃卖了还在数钱。
所以这王美人斩首后,鬼魂时常会进入到皇帝的梦里。说自己是无辜的,请求一定要查明真相不然无法投胎。虞欢庭本来就是守卫魏宫的神箭手,当此事刚发生就叫他过去看,可是他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并且还说:“微臣才疏学浅,能力不够,什么都看不出来。还请陛下另请高人。”
按照他平日的行事作态以及语气举止,这听上去颇有些不耐烦和偷懒的嫌疑。
可是池徽知道一些,虞欢庭似乎真的不会处理魏帝这事儿。
他的箭能射妖物,也能射人,可并不代表他能用箭去射皇帝。就算自己真有法子,你这一箭射出去,还不得脑袋搬家皇帝谁人敢射就算是为了捕捉妖物鬼魂,都不得冒犯龙体。
池徽最后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酒重重叩下,“之前你也来过我们这里,也展露过一些本事,毕竟你名声在外。所以我们千想万想只能请你过来看看。从开始请遥青山到现在大概也快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以来陛下经常受王美人所扰,时常夜不能寐。尤其是最近上早朝都在打瞌睡。再这样下去恐怕身体会承受不住,陛下可不能有事啊,后宫不安宁,储君未定,朝堂会动荡的。所以我的意思明公子是否能明白,还请一定要鼎力相助。”
孟明朗说:“既然已经来到魏国,自然会尽心竭力看一番,但是还有很多需要小侯爷相助的地方,还请一定要多加指点。”
“这个自然,公子客气。”
杨花蕊听了半天都快睡着了,眼看他们的谈话稍微停顿一会儿,立马问:“那小侯爷,这件事想必虞欢庭也是知情的咯所以去问他也是可以的吧!”
池徽这才注意到她,看着她,“没错。”顿了顿,“姑娘看着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杨花蕊笑笑,上前俯在他耳旁,一只手捏住一根发丝狠狠拔下,惊得他啊啊大叫。
池徽恍然大悟,捂着自己的脑袋,惊慌道:“你你你你你你就是当日偷偷拔我头发的妖怪!原来是你!”
孟明朗叫了声杨花蕊的名字,示意不要太过火。
杨花蕊笑嘻嘻的说:“当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可不要往心里去。现在你记起我了,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你快告诉我,虞欢庭家住在哪里平日里我要怎么去找他,他有没有特别喜欢去的地方,平时喜欢做什么吃什么还有,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池徽无奈笑笑,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杨花蕊便落座。
孟明朗慢慢招了招手,吴若也从门口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池徽颇有些为难,虞欢庭平日里不苟言笑,冷漠至极,要说喜欢的女孩子,可从来没听他讲过。倒是有不少官家女子对虞欢庭芳心暗示,可是每每一说到这些女子心事,虞欢庭似乎都有一些厌烦之感。池徽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
杨花蕊紧张道:“等等!先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喜欢那种温文婉雅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
池徽迟疑地摇摇头。
“英姿飒爽豪迈俏丽的女子例如花木兰之类的,这样的女孩子跟他有共同语言,可以配得上他。”
池徽摇摇头。
“那就是小家碧玉,温柔多情的。”
“姑娘,其实这些问题你当面自己去问不是更好吗虞欢庭的喜好,我也不敢妄说。毕竟依照他的脾气,如果知道我在这里说错了一些什么话,恐怕我也不好受。”池徽无奈喝了一大口酒,“我看姑娘应该是心仪他,不过听哥哥一句话,还是趁早收手吧,多少个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他看都不看一眼。还是不要越陷越深。毕竟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心性如何,更何况姑娘还是”
“妖怪是吗”杨花蕊咯咯咯地笑着,满是天真浪漫之态。
池徽点点头,“虞欢庭是专门斩杀妖物的,姑娘的出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要消灭的目标而已,所以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杨花蕊豪爽冲他一拍肩膀,“多谢你的好意啦!不过这番话我今天也听进去了!我再努力努力,如果他真瞧不上我,放弃就是啦!毕竟我也是有人要的,我家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又温柔,跟着我公子身边也是极好的!”
池徽终于放心。
孟明朗不好意思地啜了口热茶。
吴若已经困得像一块木头一样,随时都要倒下去了。哪里听得清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脑袋里浑浑沌沌的。对于她来说,只有两个字在耳朵里萦绕,那就是:睡觉睡觉睡觉
孟明朗淡淡一瞥,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着时候也不早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便和池徽告辞。
吴若打了个哈欠,特别乖巧跟在身后,两个眼皮子耷拉下来,困得就像一只尾巴垂下的狗狗一样。
小陈已先去驿馆安置,孟明朗叫了一辆马车带着她们回去。
吴若坐在车厢里摇摇晃晃的,这车夫赶马也忒不小心,时快时慢时急时缓,她一不小心就落到别人的怀里。
他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杨花蕊默默把头别到一边,嘴里吃着东西,撩开纱帘看着街景。
吴若只觉得身子终于缓了些,哪里知道自己是靠在一个人的身上。
孟明朗轻轻搂住,眼神淡漠望向灯盏上的琉璃珠。
车厢越来越亮,细碎的流光就好像天上的银河一簇一簇的,条条缕缕藏着无数星星点点。细亮柔和的一缕缕就好像烟雾一般飘在他的面前。
他用手轻轻挥了挥,流光慢慢散到空中,不到片刻又凝聚成一小缕悠悠飘到吴若的唇边。
他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视线无意识落到她手腕上的小银镯上,平日里她虽然把这小银镯藏得很好,可是他第一眼注意到,就再也忘不了了。
她手上的那枚银镯是一件法器,正确来讲是一件召唤之器。他有些好奇,召唤来的到底会是谁而她又是怎么得到这宝贝的到底是谁给了她吴若她当真只是一个想吃人夺魄的妖怪吗
孟明朗越来越不相信她,也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是否真的要把她继续留在身边像她这样天赋异禀的妖怪,如果不肯真心屈服,来日有二心恐怕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快要越来越没有信心了,不由自主捂上胸膛,他的身体由于猎妖大会受的反噬这些年来越来越严重。他真的担忧自己是否还能再活个四五十载,或许也就十多载了吧
那么四方院里当真还要留着这些式神吗
吴若的呼吸淡淡的,还蹭了一下。
他忽然回过神,垂眸瞅着她,若有所思。
“蕊蕊”他下意识叫了声。
杨花蕊回过头,“怎么了公子”x
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死了,你们我说的是四方院的式神,你们又有何打算”
“公子你在说什么啊!真是的,好端端的说这么丧气的话做什么!我不想听,公子以后别说了。”
他脸色严肃,垂着眸子,“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生老病死总是要面对的。蕊蕊,我希望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大限将至,你们该散的散吧,原本和我缔结的协议就是如此,只要主人身死,你们便可获得自由。蕊蕊,趁我还在的时候,你也多去想想未来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说实在的,今天杨花蕊说的那番话对他还是有一些影响,他不可能让四方院的式神依靠一辈子。
吴若其实有一点说得对,妖是妖,人是人,人和妖怪终究是两条不同的道路。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