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已开了几十年,算是老字号了。它远离繁华的闹市,独辟蹊径于一条安静的平房街道上,也就意味着它并不看重翻台率,也不以高额的流水为营业目的。
咖啡店共两层,还有一个露天的平台。店内以暗色装饰,环境舒适,格调优雅,有开放和私密式两种卡座。
此时正是早晨,放眼店内,客人寥寥无几。一对男女坐在二楼靠窗位置。
男人穿着西装,年轻英俊,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的气质。
女人妆容精致,褐色卷发将她衬得优雅而温柔,烟熏妆显得她的五官更加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可以被挑剔的地方。
本是赏心悦目的两人,空气中却颇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卉叶纤细的手指滑过装了柠檬水的玻璃杯,眉头微蹙,声音清冷:“你说什么?”
“没听清,那我再问你一遍!”易南毅口吻严肃,身子略向前倾:“卉叶,莉莉流产是不是你做的!”
卉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浮上一丝凉薄:“易少今儿个请我出来喝茶,原来不是来向我下跪道歉的?”
这话刺痛了易南毅的神经,他无法从卉叶脸上捕捉到一丝愧疚。想到莉莉躺在病床上的柔弱模样,他一时怒上心头。
“卉叶,你的手段实在太下作了!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这引来了不少注意,连私密卡座中客人都看向这边。
领班经理没有上前提醒,不仅因为这个时间人不多,更重要的是对方是这家店的少爷。万一惹得易南毅不高兴,倒霉的是她。
“说什么?”卉叶喝了口柠檬水,淡淡道:“说她对我心存愧疚,反而倒打一耙诬陷我?”
被她的冷静再三刺激,易南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卉大小姐,我亲眼看到你把莉莉推下楼!”
“不知易少亲眼看到了什么,我不会承认没做过的事。”卉叶毫不退让:“与其在这儿对我兴师问罪,不如留在医院陪甄莉,离开了你她可活不下去,毕竟是她跑来我家跪着求我把你让给她的。”
“你——”易南毅举起杯子。
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到了卉叶身上。
米白色的雪纺衬衫一下染上了深色的咖啡渍,好几滴咖啡溅到了脸上,卉叶连尖叫都没来得及。
易南毅也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自己会气血上涌,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完全失了往常风度。
一滴咖啡渍划过卉叶的脸颊落了下来,好像代替了哭泣一般。
卉叶垂眼拿出手帕擦了擦衣服,拿起放在旁边的包,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她无视迎上来的领班经理,高跟鞋踩过地毯走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响起的声音清冷又孤傲。
“卉叶,等等——”易南毅在后面叫道,追了上来,在一楼门口一下拉住卉叶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厌恶感一瞬间涌了上来,卉叶反手一甩,轻巧的手提包直接打在了易南毅的脸上。
金属的卡口正中易南毅的眼下,易南毅捂着左眼退了一步,一脸惊讶地看向卉叶。
没想到她竟会对自己动手,果然是做贼心虚!
卉叶的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紧咬着软唇,随即吐出了几个字:“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
摆脱了易南毅,卉叶离开了咖啡厅,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觉得这一切过于可笑。
婚礼前发现自己被劈腿也就算了,如他们所愿解除婚礼本以为就解决了,现在易南毅又因甄莉的一面之词污蔑自己,甚至暴力相向。
之前易南毅就算劈腿,她想着他性格也还不错,不会生太多事还挺适合结婚,现在……真是她看错了。
咖啡正好被泼在胸口位置,浸透了单衣。卉叶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这一路走得过于显眼,过于不在乎。
她拐进人少些的小路停了下来,站在被时光碾压过的粗糙墙边,卉叶打开手提包翻找着纸巾。
她本没什么表情,找着找着,眼泪却忽然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掉了出来。
刚才在咖啡厅她拼命忍住了眼泪,想着不能在露出哪怕一丝脆弱,现在却完全忍不住了。
在此之前两人一直和气相处,易南毅从未像今天这样大声吼过她。这次她答应见面,也是觉得他可能是要向自己道歉。
原来他一直在伪装,原来全都是假的。
比起伤心,她更觉得愤怒,为自己错付的信任感到气愤。
卉叶抽泣着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中。眼泪无法自抑,她很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当中,没有一个人会为她的悲伤慢下脚步。
这一瞬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哭了许久,泪水终于止住,卉叶深深叹了口气,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一抬头和路人对上视线,那人怔了一瞬,避之不及似地加快了脚步。
卉叶是混血,身材高挑修长,五官精致而柔和,外表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走在路上十个有八个侧目,七个走过去后还要回头看一眼。
只是今天,这些人明显是看了一眼后立马移开了视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一样。
心下奇怪,卉叶拿出化妆镜看了看,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眼下一圈黑色,被哭化的烟熏妆流到了脸上,加上略显凌乱的头发,传说着的人不人,鬼不鬼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知该笑还是要哭,卉叶连忙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披上外套,几步走到了大路,伸手打了辆车往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