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士。”医生打了个招呼,弯腰对卉叶道:“卉小姐,你妈妈来了。”
“囡囡,你伤到哪里了?有哪里不舒服?”
卉叶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林茜身旁的少年,微微瞪大眼睛,似乎在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我在学校上第三节课,家里的车就开到校门口了。”卉知在卉叶另一边坐了下来,表情严肃:“姐,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卉叶拧了下眉头,似乎不想回忆,靠在卉知肩膀上。
“没事了,姐,待会儿就能回家。爸爸明天也会回来。”卉知说着,抓住了卉叶的手。
林茜面带忧愁看着两人,转向旁边着中山装的人:“致真在哪里?”
“二少去接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林茜点点头,同医生走到一边,又很快回来了。
“囡囡,你说不出话了?”她坐到卉叶身旁,伸手拨过她落到脸庞的碎发柔:“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卉知察觉到卉叶的手动了动,说道:“妈,姐姐才刚做完检查,我们回去再说吧。”
林茜蹙着眉头,望着卉叶,水蓝色的眼中泛着忧愁。
这时梁致真走来,礼貌地打招呼道:“林姨,小知,你们来了。”
“致真,真是谢谢你。”林茜即刻收了情绪,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到了一旁说话。
“接到你电话时我真的太慌,所以让小知陪我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被谁绑架的?”
“卉叔平常也帮了我很多,这都是我该做的。”梁致真一副小辈的谦虚口吻:“林姨,您也别太担心,绑架了阿叶的人现在是被控制住了,具体情况正在调查。”
“既然已经抓住了,那就直接处理掉!”林茜斩钉截铁道。
“这个……不是那么简单。”面对这样天真的想法,梁致真忍住了笑:“卉叔是明天回来?我带阿纯去您家看阿叶,再和卉叔商量商量怎么处理吧。”
“……也好。致真,今天真是谢谢你。”林茜又叹:“只是不知道这孩子要多久才能恢复......”
“医生说静养很重要。林姨,带阿叶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卉家的车子扬尘而去,梁致真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他的视线投向天空,很快重新戴上眼镜,拨通了电话。
“问出什么了?”
“是临时召集的人,为钱来的,大部分都说领头是个叫孔建的。给这人泼了水,刚醒。”
“恩,把握火候。我待会儿过去。”梁致真放下电话。
小伍昏迷至今,这人撇不了关系。惹到了梁家,他要亲自揪出主使,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这事还有让他更在意的地方。
一是他没想到景司一的情报网竟会比梁家的还快;二是景司一将卉叶送到医院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和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不知他是想避免和卉家打交道,还是有其他原因?
…………
景司一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坐上了车。
“就出来了?”顾凌看向副驾驶:“司一,你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没搭理顾凌的调侃,景司一道:“去公司。”
宾利行驶过街头,他少见地没在车上处理工作。
收购卉氏的计划是去年正式定下的。
La Notte那晚,他和卉叶初见,考虑到今后必然为敌,两人间有着一个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坏的开头。
可她今天又多了一个身份。
一叶知秋,八年前凭空出世的画家,作品风格独特,数量稀少,且从不在公开场合拍卖。
景司一对艺术收藏不感兴趣,但八年前在雾郡一家酒吧里看到一叶知秋的画时,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灵魂的激荡。
只用了黑红两种颜色的画,像是在描绘场景,又像是在宣泄感情——潜藏在黑暗中的虎视眈眈,空荡荡的孤寂,无法逃脱的锁链将他束缚住,他觉得画家是在画他所历所想。
他说服酒吧老板把画卖给他,又让人去市场上找一叶知秋的其他画作,却一无所获。
一个月后,苏安安联系了他,说她是一叶知秋的经纪人,问他是否有意向购入她的其他作品。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收藏一叶知秋的画,一叶知秋的每一副画。
收藏一看财力,二看名气,最终看的还是自己的喜好。
他有足够的资金,但购买一叶知秋的画却不为名气,只是,喜欢而已。他将一叶知秋当作只有他能理解的秘密,也只有一叶知秋可以了解他的痛苦。
这么多年来,他都如此坚信着。
真正对画家本人的身份感兴趣,是调查一无所获的结果。但这并非必须知道的事,因此他也就没亲自对苏安安提过要见画家。
倒是顾凌好奇,去找了苏安安多次,但从没拿到可用的消息。当然,他们也一度猜测苏安安就是一叶知秋,如今则是无稽之谈。
收藏一叶知秋的画整八年,他在现在提出见面,是和卉叶有关。
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来海城全为了工作,而拿下卉氏是他被要求在海城做的最后一件事,直到他遇见了卉叶。
她像是突然从林中蹿出的鹿,不知自己正在逐步走向陷阱,猎人就在她身旁虎视眈眈。
仿佛从来就生活在澄澈中,倔强到愚蠢,天真到让人发笑,却又聪慧到让人另眼相待。
她令人意外。
他并不意外自己被动摇,可他却不记得自己在工作上的上一次动摇是什么时候。
陷入苦恼就要寻求帮助。所以他要去见一叶知秋,既然一叶知秋可以理解他的痛苦,那么也必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曾这样想。他失算了。
一叶知秋的画中只有痛苦,画出这些画的人却有一双再清澈不过的眼睛,再干净不过的笑颜......
顾凌安静地开着车,不时瞄几眼副驾驶。
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他的预料。
卉叶本是主教,是为了推动计划才存在、可被利用的棋子,如今却可能成为皇后,甚至成为操纵棋局的人。
生存游戏时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现在想来自己司一为了救别人伤到自己很正常,但主动承认自己输了……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过——哪怕是事实。
说来他与景司一相识多年,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人出手相助,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以温柔的神情看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目光中出现犹豫和纠结。
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呢?
顾凌微微眯起眼睛,事情大概会变得更有趣,但愿不要有趣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