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丰抿抿唇,还是重复那句话:“我不相信,我妈妈一定在里面。”
娄静看着执拗的少女内心怜悯更盛,恐怕她也晓得自己母亲凶多吉少吧……
“那要不这样,我先带你四处转转?”娄静退了一步,不理会丈夫在后面叫着说他们得去找水。
“你自己去就好了啊!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要陪着,没看出我是孕妇吗?”娄静回了丈夫一句,嘴里还念叨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可,可我想和你出去是为了亲热啊??
王昊委屈,却没有听话地自己找水,而是厚着脸皮跑到妻子身边拉着她:“那让别人去找水了,反正那么多人,凭什么他们坐享其成。我陪你走走!”妻子这胎是他们结婚六年的第一胎,无论是深爱的女人还是未出世的血脉,对王昊来说怎么紧张都不为过。
娄静不理会丈夫孩子气地耍宝,看沈丰答应了就带着沈丰往人多的地方行去。
*
营地……姑且算是营地吧,营地里还有许多人或躺或靠着树桩,有单人的也有一家好几口。
沈丰跟着娄静打量人群,看似再找妈妈,实则在心中考量未来搭伙的同伴。
“娄静?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女子正在给四五岁的女孩扎辫子,看见走来的娄静王昊惊讶叫道。
“没,我媳妇半路看到一个说是要找妈妈的小妹妹,带她来咱们这儿看看有没有她妈妈。”王昊解释。
“跑这儿寻摸啥呢,就那几百号人,没见谁家丢了女儿的,倒是丢爹丢妈的不少。”妇人嘴不把门,“这世道可怎么活噢就剩我和囡囡,也不知道她那死鬼爸爸是死了还是跟着别的狐狸精跑了,我看这小姑娘眼生的很,……”
“刘珍娴!”娄静叫道,“还有孩子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叫刘珍娴的妇女颇有点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样儿:“囡囡听得懂啥?我跟你讲娄静,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命这么好,没儿子五六年老公还对你不离不弃的,我现在就盼着我男人是真死在外面,那也比他一个人丢下我们母女逍遥自在的强!”
被点名的王昊忙忙摇手:“你们说归说别扯我。”
娄静似乎也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想,说不定戴哥只是还没找到你,都是快十年的夫妻,他怎么会抛下你们。”
“她一个小姑娘都能自己找来,戴原能找不到?”妇人冷笑一声,还问沈丰,“小妹妹你从哪里过来的?”
沈丰报了丁家之前的小区名字。
“吼还是有钱人。”妇人评价,“我听娄静说你找妈妈,那你爸呢?”
“没了。”
“也是个可怜见的。”看沈丰毫无伤心的意思,刘珍娴还以为她爸爸是早就没了的。
这就是语言的博大精深,如果沈丰单说没,估计就又是另外一个评价。
“小妹妹今年多大?还是高中生吧?”可能是怀中女儿的缘故,刘珍娴对沈丰的态度也算良好。
“我已经上大学了。”沈丰冲着瞅自己不放的小姑娘笑了笑,有意无意略过年龄。
“大学了?什么大学?”国人对大学总有迷之好感。
问话的是王昊,三人里只有他的大学在F城,或者说三人里只有他念过大学。
“N大。”
“N大?那可太巧了!”娄静合掌笑道,“我老公也是N大毕业的!按理说他还算是你学长呢!”
沈丰配合笑着,心里闪过和王昊同样想法:算什么学长,顶多校友。
她转眼却看见刘珍娴眼底涌现的嫉恨,对象是娄静。
只是当事人没察觉,倒是王昊意有所觉地换了换妻子的位置,就像是秀恩爱一样搂着她腰,也正好挡住了刘珍娴的视线。
“赶紧走赶紧走,别挡着我家囡囡睡觉,一大把年纪还秀恩爱。”刘珍娴见状忽然翻脸,赶几人走。
娄静见多了她的喜怒无常也不在意,随意说两句便被丈夫拉着走,边走边对沈丰道:“既然你是王昊的师妹,那就是我的师妹,要不你就留在这儿?”
“我是来找妈妈的。”沈丰重复了下自己的目的。
“噢对,你瞧我这脑子!”娄静哽噎了下,她心里早就不认为沈丰能找到她母亲,但这话却不能这么直白白的说出来。
“我估计老戴那家伙,悬。”王昊跟妻子咬耳朵,以他对戴原的了解,根本不认为戴原会回来,毕竟他前不久还听说戴原和他公司里的一个会计走的近,“刘珍娴母子以后难了。”
其实别说以后,现在也难,水和食物,都难得来源。
沈丰看他们悄悄话讲完,才问道:“你们刚是要出去吗?”
“嗯,我们是觉得呆着也不是办法,这世道一下子变成这样,就算再害怕也顶不住会渴会饿,我还算好,事发的时候我男人正好在附近,哎,别去那边!”娄静讲着讲着忽然拉住沈丰。
只见她露处庆幸和忌讳的神态,解释道:“那边是个断裂口,深几百米,晚上还有奇怪的声音。”
沈丰绕过树看了眼,是一处长十米左右的裂口,就像是大地开了一道口子。
“其实我们人还是挺多的,只是昨天晚上有的拖家带口组团走了,有的孤家寡人或者抱着小孩跳了,现在还在这边的,都是没牵挂在外面又想要活下去的人。”
“跳了?”沈丰指着那裂口惊讶,“真的假的!”
“我骗你作什么,可能本来就生活不如意,或者觉得自己活不下去,干脆一了百了。”
沈丰没讲话,只深深看了眼娄静——能知道深几百米还一脸庆幸,指不定她曾几何时也站在裂口边眺望过。
三人又走了一会,沈丰忽然问:“为什么是你们去找水?他们就躺着睡觉?”
王昊:“总要找的呀,谁找不都一样。”娄静也在旁赞同的点头。
傻子。
沈丰心里评价这对夫妻。
“你们人缘肯定不错吧?”
“那当然,要不然我老婆怎么年纪轻轻都当上居委会成员了!”
几人边走边聊,直到走完营地一圈,娄静犹豫问道:“你找到你妈妈了吗?”
理所当然的,沈丰回答没有。
娄静正想说点什么,一个怒气冲冲的妇女质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去找水吗,我孙子都渴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对年轻男女和一个年纪也有五十的男人。
“我路上遇到点事就回来了……”娄静好脾气解释。
“什么事比找水还重要?!”
“你要喝不会自己去找吗?没看见我老婆是孕妇啊,吼你妈啊吼!”媳妇无缘无故被骂王昊立马就不满意了,“我们要找也是给我们自己喝,关你屁事啊?”
可能横的怕更横的,妇人语塞了下,转而又道:“她不是居委会的吗,不找她难道找我?”
“居委会管你吃管你喝啊?”王昊无语。
“你,你!”妇女被噎得下不来台。
“别这样,”娄静拉住丈夫,跟妇女说:“王姐你别担心,一会我们会聚集人一起再商量商量。”
她看着旁边围观聚集的人群,声音放大讲:“大家一会有什么事儿咱放一块儿讨论,有什么问题也一起解决!现在世界变成这样,咱们自己不能乱,大家伙儿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们自己得先冷静!九点整啊,都有手机的,大伙都注意点时间。”
虽然信号塔消失导致手机失去了通讯的功能,但作为现代电子设备,它还可以当指南使用,或者照明、计算机、时钟等等,甚至有的还能组成对讲机。
“可我们手机都没电啊?”
“是啊没电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充电的地方……”
沈丰摸摸了耳朵,那里的空间储藏着充满电了的充电宝和太阳能充电板,还有发电机……
王昊见大伙又吵起来,大吼一声:“都没有手表吗?手机没电了手表也没电了?就算没有手表,没长嘴问啊!”转头态度立马狗腿,“你说是吧,老婆!”
娄静白了王昊一眼,但见众人确实没有异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领着沈丰往自己的地方去,说是自己的地方,其实只是用残余的从废墟中掏出的些许能用的制作的帐篷:中间略高,再用被单笼罩在上面,四角压实。
帐篷旁还有个用皮带吊起的铁质水壶。
“就这些东西我们还嫌弃呢,哪里想到眨眼就成了宝。”娄敬感叹,昨天的地震把周围的建筑物都弄塌了,他们能弄成这样还是因为王昊不忍心妻子和自己一样风餐露宿,所以和一些人一起手动翻找还能用上的物件。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做,有些嫌脏有些嫌累,想着将就一晚等天亮再说。
他们又哪里知道天亮了连断裂的水泥钢都成了稀罕物,想不开的已经去跳裂口了,想得开的,这会儿也后悔的要死。
“对了,刚刚还没说呢,你妈妈不在这里,那你之后要怎么办?”
你猜。
沈丰想皮下,但好像不太适合。
看沈丰不说话,娄静以为她正在彷徨伤心,踌躇一秒还是道:“要不你先留在这边,我们肯定也会组织人出去的,到时候说不定能遇着你妈妈。”
娄静越说越有思路:“你看你一个姑娘家的,一个人走在外面总归不安全,你妈妈知道了肯定也得担心。你就在我们这边等着,你妈妈要是找过来我们也都知道,你说对不?”
沈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娄静倒是给她了个新思路,那就是廖女士不一定是一个人呆着,说不定也有个像这边一样的“幸存者聚集地”。
不知道自己小区剩下来的人已经被沈丰笼统归为幸存者的娄静,看沈丰点头,以为她是答应了,颇感欣慰:“这就对了,一会你也来,我跟他们说下让他们留意留意你妈妈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