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灯光有些昏暗,夏龙儿剪影一般的长睫落在虞由基银色的长袍上。
挑了一下眼皮,男子冰山一般的俊脸映在她墨亮的眸底,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怎么不说话,为何搞成这副样子。”虞由基不愠不驯问了句。
夏龙儿装傻瞅着自己:“刚不是说了吗,因为找师父邋遢了点。”
“谁问你这些,我是说前些日子的事,你怎么会被人拖下悬崖,差点连命都没了。上次分开时不是都跟你说过,但凡你下山,要少惹争端,有事多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百无聊赖坐在火盆旁,夏龙儿抬起眸子:“我去哪找你,楚国吗?抑或是你那遍布天下的暗桩点?让你的手下将我那不成器的消息辗转送给忙碌的你。”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虞由基按捺着性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注视她精致的侧脸良久:“你不该这般冷脸对我,我很担心你。”
少女目光清冷,二人虽近在咫尺,却又似隔着一座山,渐行渐远。
终究是他败下阵来,微低着头看向炭火,火苗跳跃在他雾状的眸底。或许这一生,杀伐果断如他,只有在她跟前,才会露出这般疲态:“我知道,你在为我与楚国公主的婚事而疏远我。陛下为牵制我虞门,例行公事般指了这门婚事。”
夏龙儿一窒:“自古王权与谋并进,我理解得。”
男子拳下一紧:“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你是夏龙儿,尚谷公主夏龙儿,你比谁都有资格说理解。但是龙儿,跟我回楚国吧,我会想办法解你身上的毒,葵金灵芝也只有楚国的琅琊峰才有。”
收回思绪,夏龙儿拒绝道:“不,我要在这里等师父。”
“我会派人在这里帮你找大师父,眼下秦国局势极乱,你不该留在这里以身犯险。”
“我不过一个漠北侍从,能有什么危险,万事都有蝶庄冲在第一个,我躲在后面就是。”
知道她外表看似温顺实则倔强至极,虞由基却仍不放弃问道:“你真是躲在后面的吗,那前两天秦国晚宴怎么回事,听说你差点与南梁昶王动起手来。”
夏龙儿忡愣在侧,眼眯成一条缝审着虞由基,果真是遍布天下消息网,什么都瞒不过他。
“总之,我要等师父。”最后索性耍起赖来,扭头不看他。
虞由基暗忖她向来说一不二,时间似静了片刻。
终究还是他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随你吧,反正近日我也会留在秦国,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
夏龙儿一听,忙问:“你要留在秦国?不行,你的身份太危险了,那秦国世子可贼着呢。”
虞由基摸了摸她的头,就似小时候一般宠溺,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也画出一抹弧度:“放心,我自有分寸,你记得有事找我商量就是,还有大师父那边我也会派人刺探,不过他老人家向来高深莫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夏龙儿又问:“那你要在秦国待多久?”
她记得,他与楚国公主的婚事定在了八月中元节。
想了想,虞由基回道:“约莫要等到七八月就一定要回国了。”
果然,少女将失落掩得极好,他不是池中物,她早就知道,凭她的命数,根本不该扼制住他。
四目相视,夏龙儿读到男子眸底正在期盼着些什么。
眨了眨眼,少女道:“那你小心行事,千万别被秦国人发现了。”
男子眸子一暗,一心认为她心性尚未成熟,含笑应了句:“知道了,你也是。”
夜色如浓稠的墨,晚风凄凉,星空如盘。
夏龙儿裹了件大氅走出帐篷,刚吃完饭的蝶庄大步跑了过来,看了看少女的身后:“怎么就你自己,大师兄呢?”
少女淡淡应了句:“走了。”
“走了?”果然神出鬼没,深得大师父真传。慕容蝶庄转头瞪了眼木克达,意思是都人走了你都不通报一声。
木克达只得一脸木讷低下了头。
“你去哪里?”蝶庄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随便走走。”
“那你吃饭没?”
“回来再吃。”
野风贯通在原野,少女发丝凌乱的漫步在夜空下,身后营地火光簇簇,她神游太虚。
她自是明白自己的命数,本就是捡来的数年时光,不该牵绊住任何人,所以她漠然,对任何事。
从包裹严实的大氅中拎出一壶酒,少女眼昌星光,笑得恬静。
去你的成亲,去你的火寒毒,憋了数日的她,最爱的仍是一醉方休。
醇液滑入口中,身体也温暖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向来天外飞仙性质一般的她,总有一天也会为一人满腔热血,奋不顾身倾注一切。
而那注定之人,此时正在高坡之上,耍贱!
咳,是耍剑。
雪亮的长剑划破阗黑的夜,行云流水一般的身姿,腰板笔直,动静皆仪,时而长刃激荡挥舞,时而趟步半醉半归。
玄色的长袍,衬托着男子与生俱来的威严气魄。
收剑入鞘,赢弈侧身睁了一眼某人的背影:“不打声招呼就走的人,叫做偷窥。”
偷窥?夏龙儿嘴角一抽,顿下了将要离去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