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裴氏愈发猖狂了,憬淮,蜀中查得如何了?”
“已有眉目了,大哥放心,此去定将裴氏一举拿下。”
“好!孤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
月影的蹄声踏破长空,一路向南而来。
蜀中。
“小娘子,给大爷亲一口嘛,别躲呀,快来亲一口亲一口。”
“不,不,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衣衫凌乱地女子被男人握住手腕压在墙上,双脚胡乱无力的蹬着,扭头看向那个少年,双眼含泪的苦苦哀求着。
“救救我,求求你……”
“别喊了,毛头小子能怎么救你?不如多求求大爷,还能让你也舒服些。”
“求求……求求你……救命……”
少年抱剑靠在巷口的墙边,听着这一声声的恳切哀求毫无反应,直到听见——
“喊吧,喊吧,在蜀中,还没有谁敢来挑战我们裴家的权势,哈哈哈哈哈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第十九房小妾了。”
“不不,公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女子的身上只留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内里的小衣也被扯歪,破碎的下裙在反抗时隐约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或许是巷口那个不识趣的少年让男人有些急躁,胡乱的埋头在女子颈间啃咬一番便弯腰下去将人扛在肩上向外走来。
巷口的少年抬手拦住了男人的脚步,只是依然低着头,碎发随风拂上脸颊,将斗笠下原本就看不清神情的面容带出了一份捉摸不清的意味。
“站住。”他说道。
“呵,哪来的小屁孩,警告你别挡大爷的道,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男人恶狠狠的说着,肩上的女子因恐惧而低声啜泣起来,她走投无路求助于这个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的少年,现在两方真的对峙起来了,却又不敢再出声了。
“把她放下。”少年人的声音还带着朝气,即使刻意的压低了声线,也没法从语气里直接让人感受到威胁。
“小子,听过帝京裴氏吗?知道蜀中裴知府吗?”男人傲然的俯视着面前少年头上的斗笠,时不时的冷哼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屑,肩上女子的啜泣声在耳边吵得心烦,他看着面前不懂事的小屁孩冷笑一声,然后甩手将肩上扛着的人像麻袋一般甩了出去。
少年的目光闪了闪,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摔在墙根下的女子,然后淡漠的移开了视线,继续拦在巷口,沉默的站着,只用头顶的斗笠来作回答。
“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路见不平,今天大爷就好好给你上一课。”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又用力的转了转脖子,然后以手为拳向少年打去。
摔在墙根处的女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拉着破碎的衣衫遮住身体,眼睛丝毫不敢移开的看着两人,只是以她的眼力只看得出那戴斗笠的少年在不停地变换位置,却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她想起少年的怀里还抱着一把剑,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亲眼看着有一柄剑刺入那个流氓的胸口,如此,蜀中的姑娘们才有安宁之日。
另一边的围墙上露出四颗人头,与那女子不同的是,他们不仅看得清这两人的一来一往,甚至还有三人在饶有兴致的进行讨论着,余下一人则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巷子里的情况。
“打得好!对,就是那!”
“嚯,殿下这是要剑不出鞘直接把人打成内伤啊。”
“殿下这招若是用匕首肯定已经结束了他的小命了。”
“殿下在干嘛?遛着玩吗?”
三人看着看着便觉得没意思了,这个男人虽是个练家子,但到底不是个肯吃苦上进的,那点功夫放在他们殿下面前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干脆仰面躺倒下来,反正以他们的功力,就是只用耳朵听也能听出谁胜谁负。
“小湖,要收尸的时候再叫我。”
他们已经在谢憬淮身边跟了两年多了,了解谢憬淮的脾气和处事风格,这种人渣本来可以他们出手,但谢憬淮说亲自拿他才有用,他们便不再多问,只安心在一旁等待结果就是了。
“出剑了。”小湖淡淡道。
拂世剑的寒光从男人的喉咙边闪过,又以他为中心划出一片光影,惨叫声吸引来许多围观者,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动作。
光影静,剑归鞘。
墙根处的女子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差点把自己憋死,但又因为惊惧而不敢发声,只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将所有恐惧咽下。
少年身后围着的人们一个个瞪圆了眼,嘴也大大的张着,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却无法迈步,直到面前突然出现两个玄衣人才回过神来,然后惊叫着跑走了。
“公子,怎么处理?”
大江看着衣服成碎片状挂在身上的裴家某少爷,又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把他丢给裴知府,把她送回家。”谢憬淮淡淡的吩咐完便提剑离开了,他没要了这少爷的命,却让他从此再不能人事,并且那些皮肉伤够他养上半辈子了,至于他那十几个小妾并不是谢憬淮想管的事,今日出手不过是要让裴家稍稍知道收敛收敛罢了。
“是。”四人得了指令便分开办事,两人丢人,一人送人,还剩一个小湖跟着谢憬淮进了蜀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南楼。
谢憬淮避开了扑向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一路直上了顶楼,看着刚刚转过拐角处的青衣回首叮嘱道:“一会让大侠去查查那三人的身份,越详细越好。”
“是。”
这倒不是他看见人就想查清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只是能在南楼顶楼包房内用餐的人,整个蜀中不过五人,而这一行三人中竟还有两个女人。
他站在花魁暮夏的门前,刚想抬手扣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太清晰的对话声。
“裴老爷,您喝多了,我扶您上床歇息……”
“暮夏啊暮夏,成名不过两年你就这么傲气了吗……”
“你放开……”
“别忘了是老子把你送上花魁的位置……不然现在你就是在一楼接那些穷小子……唔……你想做什么!”
房内的男声陡然拔高,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颤意和惊惧。
“我想做什么?裴老爷,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谢憬淮猛地推开了门,沉声喊一句道:“不可!”
裴老爷本来就被暮夏手中的簪子吓得清醒了些,但也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南楼新出的玩法罢了,既然小娘子想玩他就陪着演就是了,谁知门外会突然闯进这么个小子,简直坏了他的好心情。
相比他被坏了雅兴的一脸不爽,暮夏则是愣愣的看着门口的少年,眼睛里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和喜悦。
“你……”
“臭小子,捣什么乱……滚……”裴老爷倒在地上,随手拽过身边的东西向他砸来,见都被他一一躲过,便更为恼怒,爬起来便向谢憬淮冲了过来。
“公子!”暮夏在身后惊呼出声,不过应声倒地的却依旧是裴老爷。
这边闹的动静早有小厮报给了老鸨袅袅,然后还引来了隔间正在吃饭却因好奇而出来查看的白卿安。
夜里,他看着大侠整理送来的资料,微微勾了勾唇角。
原来是许家后人啊。
然后他怀着对许家毒术的好奇从窗边潜入,给房间里的两个女子下了庄生梦蝶。
“你为什么喜欢酿酒?”他还记得那一晚问过她这个问题。
“因为,世人皆爱酒。”这是她的回答。
世人是不是皆爱酒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女人离不开酒。
“白卿安,我希望将来你的酒里除了有乾坤,还能有答案。”
他要的是什么的答案呢?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那样折磨他?还是白卿安到底在为什么酿酒?他想不出来,索性就一路跟着她。
蜀中、苗疆、南诏……
有鬼老养的怪东西,有许家老二和南诏公主,还有不愿醒来面对事实的少女,以及归途中的每一次刺杀……
床上昏迷多日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把正在换药的小客吓了一跳,随即他就听到谢憬淮沉闷沙哑的声音。
“人呢?”
“殿下,你终于醒了。”
小客激动地跪在床边,稍稍平复了一会心情后才和谢憬淮说起他昏迷以来的事情。
“我们在院子里遭到了人海战术般的刺杀……暮夏在南楼遇袭,不过还好大江小湖早就悄悄跟在她身边,人救出来了,只是受了点伤,不过不重养了几天都快好了……”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白姑娘……应该快到蜀中了。”
“裴家呢?”
“太子已经按殿下报上去的消息开始着手查案了,蜀中裴知府已被停职,其余裴氏族人也被看管起来了,近几日我们这再没人出现过。”
“恩。”谢憬淮淡淡的应了声,感觉身上有些痒便想去挠,却被小客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殿下恕罪,天元无常二老的兵器带毒,此毒……暂时无解,殿下千万小心不能轻易触碰伤口。”
“我知道了,将有关裴家的所有消息都拿来我看看。”谢憬淮忍着伤口处的瘙痒,撑着靠坐起来,躺了这么久他感觉骨头都躺酥软了。
“是。”小客替他塞好身后靠着的枕头,又将胸口处的布条仔细扎紧,便退出了房间。
“殿下醒了,快把暮夏找回来。”
“殿下醒了?”刚刚赶来的大侠听到这话便想往房里冲,还好被小客拦住,想起暮夏这两日为了白隐的行踪天天在城门口等白卿安,连忙转身出门。
等大江抬着一摞书信进来时,谢憬淮正在努力的解身上的布条。
“殿下,这是这些日子与帝京往来的信件以及一些有关裴氏的消息。”大江把这些放到床沿边方便他拿取的地方,静默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布条是为了防止您不经意间抓伤自己,暮夏交代过每次换药都要保证你不能轻易解开,不然……她就不去城门口等白姑娘了,专门守着您。”
谢憬淮闻言果然停了手,想了半天才不解的问道:“暮夏去城门口等白卿安做什么?”
“呃……为了得到神医的消息吧,毕竟您的伤和毒……”
“行了,先说说裴氏吧。”谢憬淮皱眉看了一眼那摞信件,这裴家是作的什么死,短短十几日居然能有这么一大摞消息。
“是。裴家自五年前起除裴相外其余任上子孙十六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贪污受贿,金额之巨令人咂舌,其下分支尤以蜀中一支为最恶,强抢民女、掠夺土地、搜刮民财最盛。此时京中,裴相闭门造车,其余裴氏子弟均被看管,严重者已被下狱,蜀中裴家阖府上下也已经进了大牢,等待太子殿下定夺。”
“来刺杀我们的人查出来处了吗?”谢憬淮揉了揉眉心问道。
“查出来了,都是裴家的死士。”
“都是裴家的?有几人?”
“院内尸首五十六具,南楼刺杀暮夏的十二人,皆已身亡。”
“恩,听说你们受了伤,恢复的如何了?”
“皮外伤不碍事,殿下放心。”
谢憬淮看着他点了点头,昏迷多日突然醒来就接收这么多的信息,一时间脑子里乱得头疼,闭着眼坐了会依旧静不下来,干脆直接躺下休息了。
大江看了他一眼,俯身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抱着那摞信件出门。
“殿下!”门口奔进来一个玄衣女子,正是被大侠从城门口带回来的暮夏,此刻直冲冲的向这边跑来,吓得大江连忙伸手拦住。
“别吵,殿下睡了。”
“不是醒了么?我去看看。”暮夏扶着他的手急急地问道,担心是不是伤口原因导致又出了什么事。
“让殿下好好休息会吧,对了,你等到白姑娘了吗?”大江为了不让她进去打扰谢憬淮,干脆搬出白卿安来转移话题,完全忽视了一旁大侠夸张的暗示的眼色。
谁知他才提了一句白卿安,暮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扶着他的手吐了一口血,吓得他连忙叫小湖来帮忙。
“怎么回事?”趁着小湖给暮夏看伤的间隙,大江连忙凑到大侠身边问道。
“白姑娘去得月楼了,在城门口被小夏拦住两个人交手了。”
“交手了?白姑娘的武功和暮夏不应该是伯仲之间……”
“是,突飞猛进,不知道是不是她二哥许倾络的蛊虫起的作用。”
“嘶,你轻点,这点皮外伤早好了,白卿安是把我打出了内伤!内伤!”
院子里有人低声交谈,有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而房内原本已经闭上眼的人此刻却大睁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帐顶。
他胸口的伤无法愈合却也没有恶化,肩上的伤口应该有毒可身体里真气流动并无不妥,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反复不断出现的梦境,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又迷茫,裴氏有大哥做主,再不济还有父皇,这些事都轮不上他做主或插手,而他现在唯一一点心安的,大概就是知道白卿安到了蜀中了吧。
“世间有圣贤,酒里有乾坤。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谢憬淮想起白卿安离开南楼时留下的字条,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等过两天伤口再好些,他一定要去得月楼尝尝她酿的美酒,尝尝她酒里的乾坤与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