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暖儿听了尹子虚这话,似乎有些不高兴,起身来,重重叹了口气,“师父总拿我当小孩子看。”
尹子虚并未否认,御暖儿见他没有答话,又转身坐回他身边,几分试探地问道,“若是我不嫁人了,师父你说好不
好?”
尹子虚眉梢一动,虽说此事牵扯两国外交,这公主向来任性惯了,一时一个想法也不出奇,他便随口应道,“你不想
嫁便不嫁好了,找个日子自己同你父皇说说看,看他怎么罚你?”
若御暖儿当真要悔了婚事,最不济就是送假的“哥舒仁显”送燕歌。于他而言,说不定是好事,这件事自始自终,尹
子虚都只是看客而已。
御暖儿却因为师父这句话,动了别的心思,她伸手一把搂住尹子虚的腰,“师父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尹子虚微微一愣,他盘腿而坐的姿势,让他不方便躲开,一时由着她这样抱着自己,只是御暖儿突然而来对自己这份
眷恋,要从何说起。
他皱了皱眉头,“公主……”
御暖儿贴着他,用力摇头,“不要叫我公主,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就算尹子虚再迟钝,也不会看不出御暖儿这个样子是在对他暗示什么,他不仅有些动怒,且不说他从来没对御暖儿有
过什么想法,他心里的位置永远都是留给被他唤做月儿的少女。
他伸手按在御暖儿的肩,要扶她起来。
御暖儿却不肯,继续抱着他。在她的心目中,师父虽然一直冷冷淡淡的,却教了自己许多真功夫,也是这宫里除了母
妃,一直待自己最好的人。连父皇恐怕都比不了师父在她心中的地位。
当她真的察觉到这一切时,才发现,自己想要共处一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师父。虽然她察觉到的有点太晚,但一
起应该还来得及。
尹子虚使劲推了她两下,竟然都没推动他,一时急怒攻心,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御暖儿这才发现,原来师父受了很重的内伤。她一脸愧疚,赶紧松开手,“师父你怎么了?”她拿起帕子替他擦拭着
嘴角,看到帕子的血迹颜色十分诡异。
尹子虚一把将她手里的帕子夺了过来,“不妨事,为师静养几日就好。”
“是谁伤了师父?”御暖儿追问着。
“没有谁,是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了。”尹子虚搪塞道。
御暖儿对于这个答案没有过多怀疑,她只是有些担心师父的身体。
“你若无事,就先退下吧。”尹子虚抬起眼睛,望着她说道。
御暖儿知道自己不能再胡乱,便点了头,退出殿外。目送御暖儿出去之后,尹子虚撑着身体,站起来,用灵力传密音
给清脩,让他看好门口不要再让任何人来打扰。
然后,他自己便进了内殿的那间密室。
在这只属于他的空间,唐浮静静地躺在床,脸色逐渐有了血色。
那些药的效力,他最熟悉不过,算来,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她就会醒转。他脚步有些踉跄,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来。
唯有这一刻,世界于他才是安宁又美好的。
他多希望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心爱的女人跟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简单的心愿而
已。为何她总是不理解自己呢?
他望着还在睡着的唐浮,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一切都怪炎千释。要不是炎千释的出现,她也不会受伤。
正在尹子虚望着唐浮,几近深情地诉说衷肠时,便听见外面清脩通报,说是晋王府的人来了,传话晋王要见他请他去
一趟。
御逸尘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尹子虚想了想,他带走唐浮时,应该无人看见,那想必是找他来商议对付炎千释之事。这
正好应了他最想做的。他深吸了口气,也可以借此机会,让御逸尘再折些血来。
他收拾了一下,了来接自己的马车,朝着宫外驶去。
晋王约他见面,每次都不会是相同的地点,这一次是在西市的兰贵阁。
玉穹律法中是允许娼妓经营的,但必须在官府报备,还要经过专人调教。像在东市里的一欢楼,里面的姑娘一个赛一
个的漂亮不说,个个都是身怀才艺,能跟文人吟诗作对,能陪乐者吹拉弹唱,见了官爷也能聊几句朝政鲜事。当然这种地
方也是有门槛的,一般接待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
但像这种明娼,人来人往的,太过招摇。
相较之下,兰贵阁虽多是些来历不明的姑娘,质素良莠不齐,但它能在西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独树一秀,除了这
里卖笑,也常会有人来做一些别的买卖。
只要出得起钱,兰贵阁绝对是一个避风港。
可说到底,也是个下贱地方。晋王居然约自己到这种地方来,尹子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一般这种环境之下,杀
人越货也不知不觉,看来御逸尘是下了大决心了。
到了兰贵阁,来接自己的是晋王府总管王宗。此人表面是晋王府总管,负责王府大小杂务统筹,实则是晋王贴身护
卫之一,身手十分了得,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相,还是个聪明狡猾之人。
晋王御逸尘其实是怕死之人。早年他四处设伏陷害自己皇兄,又屡诛异党,做多坏事,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当然是十分
重视的。除了在王府里普通下人中安插了高手,就连他的姬妾之中也有实为护卫之人。
而且他还不惜代价,对外营造自己的贤王身份,力求在朝堂之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名誉。
一般若是棘手又难缠的事情,他才会想到请尹子虚来出马。一则是当他为利器己用,二是明面尹子虚是他父皇的
人,若事后案发,他也可以完全撇开干系。
这些御逸尘能想到,尹子虚自然也能想到,可他依然欣然赴约,不仅是对自己实力有十足自信,也是因为眼下他的境
况,极需要跟御逸尘做这笔交易。
王宗堆着笑,带着尹子虚进了里面,穿过大堂,了阁楼。
经过走廊时,远远就看到一间包厢门口站着四个大汉。不用想,晋王一定在这一间,尹子虚心里暗笑,既然选择这种
地方还要如此高调,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吗?
还没走近,里面传出一些声响,清脆的巴掌声。连王宗都不由得愣了一下,顿住了脚步,略为尴尬地看了尹子虚一
眼,“国师大人请稍后,小人前去通报一声。”
尹子虚点了点头,他在门口候着时,便运起灵力,这种距离之下,屋里人说些什么,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本王养你们还有何用?”御逸尘的声音暗含着几分怒意,“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回另外
那本账册,后果不用本王再多说了。”
接着王宗便进去跟御逸尘说了外面尹子虚已到,御逸尘的声音才降低了几分,“快请国师进来。”
尹子虚整了整衣襟,等着人请自己入内。
进去之后,他见到御逸尘身边站着皇甫剑,此人虽总是跟在御逸尘近前,也是御逸尘最得力心腹,但对着尹子虚的态
度向来十分卑谦,常年挂着●app下载地址xbzs●笑脸。据说他是王府中武功最高,行事手段也是最狠的。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所谓仆随主人,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而皇甫剑身侧又站了四个人,这四人虽都是御逸尘的手下,却也不常露脸,连尹子虚都叫不太名字来。最前面那个
半边脸还红肿着,应是方才挨打的那个。尹子虚记得刚才御逸尘提到了账册,不知道他又准备打什么主意。自从御逸尘接
手户部以来,在外以权谋私更是变本加厉。根据尹子虚现代的经验,御逸尘这种就是贪污大鳄,估计是他哪一处的钱袋子
出了问题,所以才如此着紧账册的问题。
尹子虚一走进来,站稳,御逸尘就笑眯眯请他入座,顺势让刚才挨训的几人赶紧滚蛋。尹子虚这边刚落座,皇甫剑
亲自来给他茶,然后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这次正如尹子虚所料,御逸尘果然开门见山,请他出手对付炎千释。
“我已经拟旨悬赏通缉炎千释,对国师而言,应当不是难事。”只不过这一次,御逸尘没有提天牢劫狱的部分细节,
当时若不是尹子虚躲在暗处,亲眼所见那场景,恐怕也无法相信炎千释的功力有如此之高。
尹子虚叹了口气,“若是平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前几日练功一时分神,有些走火入魔,导致灵力耗损严
重。”说着,他还故意摇了摇头,道,“次的血丹已经用完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偏偏就都赶在了这个时候,恐怕要
辜负殿下了。”
这招以退为进,让御逸尘立刻会意,“这有何难,只要能助国师恢复功力,替本王除掉心腹大患,本王愿意将那堕仙
交由国师处置。”
尹子虚听闻,心中大喜,面却不动声色,“这……”
“不管是炼血丹或是做其它用途,都随国师高兴。”御逸尘这般大方,倒不是他真的大方,而是他手下的人实在问不
出什么东西,除了按照尹子虚说的法子,替他取了几次血,其余他们也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而且御逸尘十分有生意头脑,他心知自己与尹子虚是做长期买卖的,适当让利给对方,一则收买人心,二则万一哪一
天真的让尹子虚研究出了长生之秘密,于自己也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