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姜岚审视着秦枢,按理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就算发生秦枢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下官被拦进了薛宅,然后就看到已经亡故的薛大富满身是伤,旁边的服侍仆从也是捂着伤哭喊是世子您打死了薛大富,而薛大富已非奴籍是侍候他的小妾说的。”
“小妾?”
姜岚理了一下手上的拷链,墨眉微皱,有些重了。这具身体毕竟是小姐的身子,这么重的枷锁,实在有些难为人。
“嗯?”秦枢看向姜岚,“可有什么不妥?”
姜岚淡笑,只是把手上枷锁举起,“这个东西可有轻一点的?”
看着姜岚扭着胳膊耸着肩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这东西确实重的很,大的有几十斤重,这里没有外人,不若下官让属下给世子爷摘了去,如何?”
姜岚点点头,眉开眼笑,“也不让秦大人难做,不若换作绳子绑着可好?”
秦枢点头,赶紧吩咐下面的人解了枷锁换上结实的绳结,倒是也没让人牵着,给足了面子。
一身轻松的姜岚看向秦枢,“大人刚才说到‘小妾’,不如咱们再继续聊聊?”
看着毫不紧张的世子姜岚,秦枢倒是安心不少。姜世子自己心里有数,倒也不难为自己找借口为这个当红的世子费力开脱。
“世子爷,请!”
顺着秦枢的指引,姜岚终于看到了薛大富住的地方。
依着山庄不远处依山傍水而建,前前后后四进的院子,用的青砖红瓦上等的好料子,看来这些年没少从山庄里倒腾银子,这还只是明面上看得见。
“大人说,来的时候先是被人拦进了这里?”
秦枢点头,“确实如此。”
“那请问,是何人拦截的大人?”
“好想是薛大富的小厮。”
“哦,”姜岚点头,跟着走到内院。
薛大富的卧房被捕快团团围住,府中上下人等也未放一人离开。
“世子你怎么呢?”
秦枢看向脸色不好,仰着头望着空中发愣的姜岚,关心道。
“没什么。”姜岚垂眸。
“那世子这边请。”
“嗯。”
姜岚走之前再一次看了一眼那西南角聚集的紫黑色血雾,浓郁至此,必是有妖魔滋生。
暗下心中的疑惑,姜岚跟在秦枢身后。
踏过门槛,只见薛大富确实是死在床上,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姜岚一看便知道这是自己所为。
而薛大富的旁边确实有位年芳不过二十的妙龄女子,穿着轻衣绸纱,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面上的脂粉气破重,姜岚看她时候,她立刻垂下头,视线再也未抬起过。
姜岚扫过那女子身上,衣衫露出来的手臂处有明显的伤痕,看样子像是鞭痕。
仵作在那里勘验尸体,姜岚站在旁边的看了几眼。
尸体脖颈上的一条细细地痕迹引起了姜岚的注意,“请问这是什么?”
仵作是个老头,瘦骨嶙峋的模样,颧骨下坳,旁人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看着姜岚身上绑着的绳索,先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解惑道。
“那是阳光晒出来的印记,说明死者身前脖子上佩戴着什么物件。”
“那是什么物件呢?”虽然双手被绑着,但姜岚依旧积极往里面蹦跶。
仵作白了一眼,“老朽只负责勘验尸首,这些个事不归我管。”
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岚也不泄气,自个家中就闭院不出可能与原身有深仇大恨的国公爷、沉迷赌场的三叔、还未及笄的小妹三人,要想摆脱这牢狱之灾还得靠自己才行。
也不知道那只死狐狸跑哪里去呢?不就是上个天问个问题嘛,这都一个多月还没有下来。
莫不是真的放弃这个任务,让自己在这自生自灭?
若是如此,千万以后别让自己抓住,要不然……
哼哼!
“世子就暂且在这牢中休息,若是有什么要求,吩咐牢头即可。”秦枢解开姜岚手上的绳子,还吩咐道旁边的牢头,“好生照顾,切勿怠慢。”
“是是是,小的明白。”
姜岚看着牢里的设施,雕花的梨木小桌子,上面放着白釉瓷,壶口还冒着热气,旁边的草席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崭新的。
看来这秦枢颇会做官!
这京兆府本就在天子脚下,动不动犯事的就遇上贵族子弟,难怪能在这如火一般煎熬的位子稳坐至今。
牢房三面泥墙,一面柱子,中间那泥墙上开了个小窗,窗子上铸着铁栏,微弱的阳光就从那里照进来。
姜岚将褥子铺开,坐在上面看着光影倾斜。
如今困在这牢中倒是什么也做不得,不如在此处修养神魂,发发呆。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一重两缓的三种脚步声走进,接着自己牢房锁住的铁链被打开。
姜岚睁开眼睛,见来人不禁一笑,“没想到你来的如此之早,可有带了吃食?”
姜司将食盒放在那小桌子上,便理都不理姜岚,只是吩咐身后的春茗把除虫的药粉四周洒匀,还有那褥子、枕头、器具等都一一布置。
姜岚盘腿坐在一端,瞧着姜司的模样不禁调笑,“怎的备的如此全乎?又不是要常住,隔天就走,哪用费这么多心思。”
闻此,姜司转过头,眉目一瞪,如春水涟漪,美得不可方物。
“若是真有哥哥说的这般轻松,哪里进得了此地。”姜司将带来的四五个羊皮水壶放到褥子下,“这里得无论干净与否,哥哥都不要饮用。”
姜岚点头。
“我备了熟肉干货,若是哥哥饿了就吃这些,牢房的饭菜也就免了,就是花钱从外面叫的席面也不能。一日三餐我都会派人……不,我亲自送来。”
“真不用那么紧张。”
姜岚怀疑这妹妹是不是听多了那些在牢中遭敌人毒手的段子,如今这也太紧张了点吧。
回到姜岚的又是一瞪。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家中还有一大堆事要你操劳。”
“哥哥若真是心疼我,就早些出来。”
“嗯。”姜岚赶紧吞下口中的那块鸡肉,连忙回答。
“还有薛外祖母的寿宴在即,要是知道你出了这档子,可不得气出好歹来。”姜府子嗣单薄,姜岚自小与堂妹姜司关系亲厚。
英国公府薛家人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对于这个出落得水灵的表姑娘亦是疼爱,比起正儿八经的的表小姐也不带差的。
一听到薛家,姜岚不禁泛起了头疼。
“这消息传到薛府呢?”
姜司闻此,眼神犀利起来,“怎么?哥哥难道还想瞒住家里人?”
“……我没有。”
姜司一副不听人皆是的高冷模样,姜岚自己也解释不下去。
一切来的太巧太快,自己现在还懵着呢。
“大表哥宫里的差事抽不开身,二表哥一听消息就往府里跑,刚好与我同路,此时正在府衙和秦大人‘谈心’了。”
姜岚一听就知道薛明睿施压去了,不过这件事确实蹊跷的紧。
先说那个薛大富的身契明明好端端放在自己那里,怎么就被拿了出来,还让薛大富脱去了奴籍。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自己明明就没有下死手,怎么薛大富一回到家中就离奇死亡了?还刚好遇到秦枢,要不要怎么巧?
“他等下要来?”姜岚颤颤巍巍地问。
“怎么?哥哥还惧怕二表哥不成?”
姜岚捂着胸口,今个儿那谪仙般高冷的妹妹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不要钱地说着话,句句还往人心窝子里捅。
那二表哥虽然是个爱好古玩风流不羁的人物,可是骨子里的正派到了何时也明灭不掉。就到春意居出了一会就被他唠叨了好几次。
上次帮“大堂哥”请裴玖一事虽是没用上,也到赌场转了一圈。事后不知怎的被他知道,跑下永安伯夫人的事就耳提面命的在书房训斥了大半个时辰。
要不是因为明哥儿那个机灵鬼向他请教问题,他能从下午训到深夜去。
“算了不说他了,交代你一件事。”
姜司面色更冷了几分,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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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京兆府后衙。
秦枢冒着冷汗,端起面前的清茶压压惊。
对面的薛二公子也太可怕了,前几日那刘恒和永安伯爵府公子的事,也没见他言此如此犀利,咄咄逼人,今日这是撞了邪了不成?
“薛二公子,姜世子这事真的不是下官刁难,这物证人证具在,下官也不好徇私。”
薛二公子气势全开,秦枢秦大人只得俯首做小、以退为进。
“秦大人所说的那些个证据,在下来前也曾看过,不足一提。”
“……”
“秦大人不觉得奇怪,那么巧合那薛大富就在出事前几天恢复了自由身?我表弟刚打完他就一命呜呼?他的小厮不先去请郎中第一时间先把路上的大人给截下?大人您难道不觉得巧合吗?”
“这……”
“我表弟堂堂的国公府世子,先帝爷亲封,姑母是当今太后,圣上的表哥,宁远公主的未婚夫婿,你瞅瞅,哪一个身份值得他去设计一个欺上瞒下,媚上欺主的狗奴才?”
“……”
“退一万步说,薛大富那样的人死不足惜,欺男霸女,这些年不知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就是庙里的尼姑也不放过……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去为百姓做事,我表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还碍了你们的眼不是?”
“不敢不敢。”秦枢赶紧起身作揖致歉,哪里还敢坐下。
“要不是我表弟英勇无畏力挽狂澜,那个农家的妙龄女子还不糟了歹手?”
“您说的是,说的是。”
“人证?物证?你怎么不问问那些人有没有看见是薛大富那歹人先挑起的祸端?难道还让本公子表弟不还手挨打不成?这是哪里的道理?”
“是下官愚钝,愚钝。”
“秦大人这是想要见义勇为者流了血还寒心不成!”
最后一句,秦枢差点就给跪了。
诛心!真的诛心了!这么大盆帽子扣下来,自己在官场还怎么混?这不是与天下正义之士为敌,给他们添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