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姜岚乔装打扮刚出了京兆府尹的牢房,一辆打着“顾”字马车就到了。
听到顾家的马车来了,秦枢赶紧从后衙的床上爬下去,顾不得身旁夫人的一再啰嗦,抱着衣服鞋子边走边穿。
“来的是谁?”秦枢内心里存着侥幸,问道前来传消息的亲信刘步。
刘步抬眼便知道这位爷心里想的什么,不过,他可不给这位爷侥幸的机会。
“别猜了,就是那位爷。”
秦枢觉得日子好难,上午才被英国公府家的二爷训了一顿,说是二爷,其实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小家伙,可这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薛二爷若是逼着他把姜世子放出来,他倒是还占了一份理,还可以摆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在官场中留下个好名声。
可那位爷倒好,一上来倒是卯足了气势,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但是说的话各个有理有据直插人心肺,最后更是一大顶“让好人寒心”的帽子直接闷声扣上来。
要不是自个才三十出头,非得给气出好歹来。
最后实在无可奈何想卖个人情,将人放出来。那小子倒好直接拍桌子,说了句:“让本少表弟不清不白的送进来,还想不清不白地送出去不成?”
那五指分明,看着没用多大的劲儿,却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心神俱散,直冒冷汗。
外头人都说,薛家二爷是个如沐春风博古拾物贵公子。秦枢却觉得,这薛家二爷,看着和风暖阳的面容,却是个厉害人!
惹不起,惹不起!
可这刚送走一个,怎么又来了个更麻烦的!
急急忙忙地裹上衣服,迈着大步秦枢一等人就朝着外衙火速敢去。
这是月上中稍,可整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后衙的女眷都是醒了一大片。
几个小丫头婆子看着大人匆忙地穿过了垂花门除了内院,自然跑回去给各自的主子递消息。
“哦?你确定没有打听错,确实是顾大公子过来了?”
问话的少女穿着白色的寝衣,肩上披着外裳,言语里又惊又喜,连着眉梢唇角都上扬了几个弧度,睫毛像是个精致的小蒲扇,一扇一扇的,下面的两颗黑葡萄下坠着星辰。
尽管伺候表姑娘有些日子,桃红不免还是看呆了几分。
奶奶家表姑娘可真漂亮,是她见过最好的小姐了。桃红是没见过几家官家小姐,可奈不住奶奶见过呀。她可是听得奶奶夸过,就是放在整个建康帝都表小姐的模样都是数得上的。
如今,能被安排在表小姐这里伺候,桃红可开心了。
整天对着个美人,就是不给饭吃她都开心,更何况表小姐还经常赏赐她不少东西,虽然每次都喜欢打听一些趣事,可是她也喜欢将呀。
这不,刚听到那边的动静,桃红就跑了出去,果然,表小姐一听眉眼上都是笑容。
“没错的表小姐,奴婢不光亲耳听到,还特意私下问了老爷的长随岳安,来的人就是顾大公子!”
说完桃红就去一边收拾衣裳首饰,“表小姐,咱们快些还是能赶上的。”
听得此话,颜芮掩唇轻笑,笑骂道:“哪能这会儿出去。”
“嗯?”桃红楞在哪里。
“如今已过亥初,月上中天,出去已是大大的不妥,若是被有些人听见,加之以唇舌,还指不定生出什么是非。”
桃红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觉得表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坐着,还是继续睡去?听说三小姐可是早早地吩咐膳房准备亲自给那位爷,不,咱们爷送些吃食。”
府中的二小姐,即是秦枢的幼妹秦沁,最是喜欢和表小姐一较高下,无论什么。
虽然桃红是府上派给颜芮的丫鬟,但是她最喜欢表小姐了。一点都不娇气,反而大方温婉,时常备些零嘴给她。
“要不咱们也去备些吃食?”
桃红眼睛里放着光芒,一副贪吃的模样毫不遮掩,露出两个梨涡倒是如松鼠般可爱。
颜芮神情淡淡,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深夜造访,不是闺阁女子应有的德行。但凡是个识礼之人都是要嗤之以鼻,避之如洪水猛兽。
这方法实在不妥,不过,那位竟然要如此行事,自己提醒反而讨嫌,客居堂姐这儿已然很是叨扰。还是莫管那等子闲事,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不用。咱们还是该睡睡该吃吃。”
说着颜芮便退下外衫鞋袜,躺回床上,看着为自己捏被角的小丫头鼓着两腮,嘴上不说却有失望气闷的小模样,忍不住上前戳戳她那鼓起的脸颊。
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表小姐,你欺负奴婢~”委屈的小模样,嘴上翘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颜芮失笑,“贪吃的小丫鬟,此时厨房定然没什么吃食,若是要送夜宵,府里定然是大动干戈做上好些个拿手的糕点,你且去吧,你素来与厨房里婆子亲近,淘些零嘴倒也无妨。”
桃红本来听到前面眼睛亮得想灯笼似的,可是到了后面,就红了半张脸。
“哪有?奴婢那是人缘好。不使为了点吃食可以亲近~~”
最后一句,就有些有气无力了。
颜芮也不揭破,只是多吩咐了一件事。
“若是遇到沁姐姐那边的人问你关于我的事,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莫要与她们争执些什么,更不要赌气生事。”
“可上次明明是她们先挑的事!”桃红一说起来就心中气闷,小脸涨得通红。
颜芮握住小丫鬟的手,宽慰道:“何必与她们计较一针一线,都是些不值当的东西。你就去吃些零嘴,顺便打听打听今个儿那位贵人到这府衙到底是为了何事。”
桃红眼睛一亮,猛点着脑袋。
“包在奴婢身上。”
秦枢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面府衙,才从手下人口中得知,那人根本就没过府,直直去了大牢。
秦枢揉着太阳穴,苦笑着对着刘步道:“本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也是为了世子的那件事。”
刘步即是秦枢的亲信也是他的师爷,看着年岁不大,却是嘴毒的。毫不客气直接打破秦枢那还保留在内的一丝丝幻想,“不是预感,实时显然如此。”
彼时还有些嫌弃的眼神,看着秦枢是心碎不已。
他这位师爷,年方二十五,文采谋略都是一等一,却是个不想科举的奇人,就是嘴太臭,得罪了好几任,但却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秦枢能三十多岁便坐上京兆府的府尹,刘步此人功不可没。
“钺之呀,那位贵人不会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见过薛二后,此时本官这心还没缓过劲儿来。”
秦枢是泼天的委屈,刘步是满脸的嫌弃。
不过毕竟是师爷,刘步还是直白地做了自己的判断。
“那位贵人与圣上亦师亦友,关系极好,与国公府倒听说有什么交情往来,想来多半是圣上请来探究世子究竟牵扯何事吧。”
秦枢抹着投上的一冷一热的虚汗,打着颤跟刘步说道:“钺之呀,其实本官之前忘记跟你说了……就是这样,贵人其实救过世子一次。”
刘步脸黑成水墨画,“大人,你以后要是再在这些大事上有所隐瞒,在下真的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秦枢揉着鼻翼两侧,眼神飘忽,“本官的错还不行,钺之,如今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位贵人大人你敢怎么办吗?”刘步没好气道。
“唉~命苦啊……”秦枢挪着自己的两腿,每一步都如千斤重一般,很是困难。
刘步不理他,只是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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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白色云纹锦缎披着银色狐裘斗篷的顾鄀在牢头的指引下来到那一间不小不大的牢房外,牢头打开了锁链,看着里面横躺在被子上潇洒恣意的某人,顾鄀只是轻轻的皱眉。
“顾大公子请。”
因为牢房里新来了个姜世子,第一天晚上牢头怕他不习惯,特意换了班留下来候着,没想到还遇到了传说着顾大公子这般的贵人可开心了。
顾鄀颔首,身后的黎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一脸正直的塞了过去。
“不不不,能为公子办事是小的荣幸。”
黎明却很强硬,“知道牢里的规矩,收下吧,公子的心意。”
见此,牢头也不过分推辞,手下那沉甸甸的荷包,恭恭敬敬道谢,“谢公子的赏赐,小的一定把手好周围,一定不让人来打搅公子大事,有事公子吩咐。”
“嗯。”
牢头垂着头走远,余光还特意瞟了一眼,直觉的那顾大公子果然如传言所说,不似那凡间的人儿。
只是那一眼,他便不干多看,唯恐冲撞了天人。
黎明守在外面,顾鄀接过食盒自己走了进去。
外面有动静,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赤峰一听到就醒了。
靠着墙角就这被褥就那么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进来顾鄀,不,顾鄀手里的食盒。
轻咳了几声,为了暴露自己不是姜岚那个凡人,赤峰觉得自己还是得先忍耐一下,以静制动。
可是等了半响,只见那人端坐在小桌子边的小板凳上,不知从哪里拿出那一本凡人的书籍,根本就没理过自己,眼皮都不带动的。
赤峰肚里的馋虫忍不住了,也不知道那食盒里究竟装了什么仙酿琼浆,闻着太娘的馋人了吧。
“呃……那个,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
赤峰见那人没动就当是默许,那邪恶的爪子就那么伸了过去。
“啪”被书卷打了个正着。
赤峰缩回手,乖乖地坐了回去。
没吃到东西,赤峰心里头气闷,将姜岚这个不负责任的凡人里里外外骂了一通。
突然,心脏陡然胀痛起来,跳的越来越快,赤峰看着自己的手多了好几道重影。
心中暗骂道:“死凡人,臭凡人,居然跑那么远!”
怎么办,心脏、神魂都快跳了出来。
可是对面还坐着有人,那个死凡人还让自己好好待着,怎么办?打晕他和外面那个再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