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今日不该来的。”
刘嬷嬷看向小主子,见他并未恼怒,便继续道。
“牢房阴湿,小主子年纪尚幼,若是思虑世子派妥帖的人来打点一二便可,奴婢瞧着世子也不太喜欢小主子来这个地方。”
听着多久都没有出声,刘嬷嬷微微抬头,只见小主子两道眉头紧锁,看似虽未发怒,可她知道小主子这般便是十分生气。
刘嬷嬷起身,屈膝跪在明哥儿面前,“小主子,恕罪。”
她也并未求饶,只是一直跪着。
“没有小叔公,便没有我,你可知道?”
刘嬷嬷点头,这她知道。
可是世子爷有那么多人疼,一出事宸县主、英国公府薛二公子,就是顾大公子都去了,金贵这了,哪里需要担心。
可是自己小主子就不一样了,只是姜氏族中末支,凭着天赋才让人高看一眼,被世子爷当做子侄培养。
虽然小主子需要世子的扶持栽培,可是这些日子小主子的天资摆在那里,就是太后娘娘也有赏赐,将自己其余几个小宫女赐下来。
小主子前途可期,怎么可以行差踏错分毫。世子对小主子是喜爱,可是又能帮得到什么,世子除了有个世子的头衔,并无官职实权。
小主子没有荫封,以后只有靠科举出身,身份一定要净如白纸,没有半分污点。
出入牢狱对小主子是大大不好。
“你是好意我知道,但是小叔公就是小叔公,一切非议他的,不要说也不要想,要不然……从哪来回哪去。”
刘嬷嬷吓得一激灵,自己这些被特赐放出宫的嬷嬷,看似表面风光,各家各户争抢着请回去当教养嬷嬷,可是真的被主家退回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特别是太后娘娘还那么喜欢那位世子爷,自己怕是想死都难。
“小主子不要,奴婢以后肯定不在多嘴多舌,认真办差,死心塌地为小主子办事。”
姜若明收回严厉的语气,他也不是真的要将人退回去,太后的人那里是想退就能退的,就是受宠的小叔公也不敢如此放肆。
不过,这个蠢妇是没有如此见地的。
自己尊重她,不过是看在她是小叔公特意求来教养自己的份上,才会对她比旁人多几分看重,如今这人居然也同外面的一样,轻视没有建树的小叔公。
“坐回去吧。”
“谢小主子。”
刘嬷嬷心中暗喜,小主子还是体贴自己的。
姜若明收回目光,从旁边的木匣子里取出夫子最近布置的课业,继续研读。
~~
勤政殿上,高坐在龙椅上的陈情玩着御笔朱砂,同样在大殿上一侧玄色宝座上坐着的安平王正襟危坐,藏在袖中的手里转着核雕。
龙椅的后面是一排密密的珠帘,后面还隔着一道折屏,在后面便又是一高座。
这时从前面走上来一位內侍,弓着腰手里捧着一道红封的折子,卑微恭敬地奉到姜太后左侧。
“御史程康从淮南道加急送来的折子。”
旁边的女官接过,转而交给太后。
姜珂翻开折子,只见折子上还沾着血迹。上面所述的罪状若属实,如今这淮南道怕是乱成了一锅粥。
“传哀家旨意,从京畿大营调派五千人急夜行军过去,让禁军校尉薛明睿领军潜行,先不要妄动,保护好御史程康,确认程康安全,若是淮南道真的有事,便一举平定。”
太后说完,后面跪坐在案边的侍书女官边将懿旨草拟完成。
那侍书女官起身,将懿旨呈上。姜珂扫了一眼,点头道:“盖上吧。”
侍书女官点头,回到案边跪下,郑重从旁边繁华堆砌的锦盒里请出印章盖上。
妥帖后,侍书女官再次奉上懿旨。
姜珂没有再看,只是扫扫手,让人立刻将旨意传下去。
姜珂扶着脑袋依靠在侧,只听闻前殿闹得厉害,好几位的御史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脑袋更疼了。
“前面发生了何事?”
大太监余愿领旨,派小太监往前面瞧了瞧,便过来回话,神情有些紧张。
“……”
“说!”
余愿跪倒地上,“请娘娘恕罪,他们他们……议论的是世子。”
余愿说的世子自然是姜太后最为宠爱的卫国公府姜世子。
姜珂显了恼意,但久居高位她也并未是那种一味护短不明是非的人。但是姜岚是她照看的外甥,他的秉性她还不清楚。
“他们说岚儿什么?”
姜珂收了胳膊,两只素手搭着,看着这一众吓得如惊弓之鸟的宫人。
“……说”
余愿头低得更厉害,大滴大滴的汗水浸在地上。
“再不说,哀家让人把你这个奴才扔到闹闹的笼子里,如何?”
闹闹是一只吊睛白老虎,五六年前西山秋狩,姜世子掉进狼窝,是闹闹的爹娘救了他,然后带进了虎窝,跟闹闹成了朋友。
后面闹闹爹娘死去,姜世子便求了太后将闹闹带进了帝都。
按规矩这猛兽是不得进入城池的,更何况是帝都建康。
闹闹年纪尚幼,在外面不得生存,老国公又不让世子豢养猛兽,姜世子只好求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自小疼爱这位哥哥的独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只猛虎算什么,整个御兽园都被派来专门饲养这个猛虎。
余愿下个不行,也只有如实告知。
“……他们说世子无状,当街行凶,将人殴打致死,行迹败劣,”余愿看着娘娘脸越来越黑,神色越来越平静,便知道娘娘这是动了大怒,“他他他们说要严惩不贷,以以以儆效尤。”
“啪”姜珂重重的拍在扶手上,跪倒在地的中宫人大气都不敢再出。
姜珂听着外面的争论。
“定要严惩!”
原英国世子,姜岚母亲薛氏亲哥,现任英国公薛佐站了出来,“严大人,你这话就有失公允了。
你所说的死者原是姜府庄园陪嫁,一直作恶多端,世子前去就是为了查实刁奴罪行严惩。
所谓的殴打人致死,尚未查证。”
前面说话的御史严谨先是想高坐在上面的幼帝作揖,然后看向左侧上首的英国公。
“罪证确实是尚未查实,但是世子殴打确实是人证物证聚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世子这样做岂不是枉顾国家律法?”
“严大人说的有理,若是人人都将律法放在心中,恪尽职守,那么永安伯大公子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不是?”
又一个御史站了出来,然后一堆御史在那里符合。
虽然他们也清楚那位世子不一定真的将人打死,但是这么好一件可以打压太后母族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可是,姜世子之所有动手那是因为那群人持强凌弱,欺男霸女,难道遇到这样的事,就应该固执律法置之不理,以是无辜女子被歹人欺负吗?
这难道就是规矩?就是律法?”
薛佐刚到不惑之年,本就是帝都勋贵士族里有名的贵公子,年轻时便因为长得玉芝兰树,气韵超绝而冠绝帝都,学识亦好,娶了丞相长女顾倾城。
薛佐长身而立,虽是文弱之人,却势不可挡。
“……这”刚才那个发生的御史一下子被噎住,而那个严谨有站了出来。
“可是那些事情的起源就是姜世子并没有约束好手下人从,才会倒是枫叶山庄的管事霸道横行,欺男霸女,说到底姜世子还有当上一份管教不严之过。”
底下一片御史心中拍手称快、摇旗呐喊,无论如何这个世子姜岚都会名声扫地。不是纵仆行凶就是恶意伤人,哪个都不是好名声。
薛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姜世子对家奴管教不严这是事实,这一点在下并不否认。可是要说纵仆行凶这就是恶意弯曲事实,倘若真的是纵容手底下的人横行霸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站出来了?
而且据在下所知,当时世子身边只有一位六十多岁的族人,毫无帮手,就那般果敢地站了出来,义无反顾地救人于危难之中,难道这不值得称赞,不值得赞扬吗?
如今居然要在这里议论起他的罪责,圣上!”
薛佐转过身,向着高居龙座的陈情深深一躬,“几位御史大人说法乃至行径恕下官不敢苟同。”
陈情在听到关于的姜岚之事时便收了心思,认真的分析情况。
当下面的严谨严大人将表哥的事摆上朝堂之时,朝堂上局势便清晰可见。
例如严谨、徐瑞之流,依着御史直谏的依仗,一炮双开,将表哥批得是体无完肤,真是将御史“搞事情”的本分完成了玲离尽致。
又例如从二品的光禄大夫英国公薛佐、吏部尚书邢恪,站在母后一方,无论对方严谨等人如何口舌如剑,依旧势保表哥。
再例如顾丞相和安平王的人却是直视前方,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好不自在。
对于表哥,陈情是想保的。
“英国公说的有理。”
御史那边一众黑了脸,一副要撞柱明志的架势。
陈情赶紧补充道:“严卿说的也对。”
看着那群御史缓和了脸色,陈情直呼自己才智极佳,又暗叹不幸,怎么父皇走的那么早,留下一群糟老头子要自己应对。
太难受了。
陈情无意瞟到下面第五排那个穿着绯色官袍,宛若仙人的佳公子,只见他云淡风轻,周围就像与他隔绝一般,顿时心头有些委屈不爽。
“不知顾詹士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纷纷向中间的顾鄀顾大公子看去,就连上面的安平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