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珠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认真想过了,王氏这滔天的恨意不可能没有由来,而从平日的举止来看,她对田野也是淡淡的,偶尔还有一点敌意,但关切之意却处处都能体现出来。
看起来矛盾,可只要仔细一想就很容易得出这样的推测。
王氏性情偏执疯狂,深爱的男人因自己生不出孩子到处鬼混,还搞出来个孩子,虽然浪子回头,却依然阻止不了她因爱生恨,几十年如一日的陷入自己的臆想中,仇恨当然需要一个发泄口,那么无辜幼小的孽种就成了最好的工具。
田野听了这话顿时怒吼道:“胡说八道!我啥时候逛过窑子了?绝不可能!”
田春珠微微一愣,不是田野?
王氏躲在乱发后的目光躲闪,脸上的戾气也隐没下去,又恢复了平日柔弱的样子。
田春珠问王氏:“那我的父母到底是谁?”见王氏只低着头装死,她又起身看向田野,“当年你俩是在哪里将我抱回来的?”
田壮心里不舒服,这怎的,田家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大了,这丫头就要立刻扭头找自己亲生父母了?
那田家也太亏了!
“丫头,大伯说一句。这王氏显然是个疯子,疯子平日里跟你说的话你现在可是要想清楚了,都是害你的。这什么窑子表字的,都是她胡说。你当年是个遗孤,被老三两口子在村口的枯井边捡到的,他俩当年没孩子,老三心善,才想着把你抱回来养着。谁都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田野这会儿气得浑身抖,他堂堂正正了一辈子,一生没碰过除了王氏以外的任何女子,这突然给他扣下这么大一顶荒淫的帽子,老实的庄稼汉觉得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是,你是我在村口枯井边捡到的,身上只裹着一团麻布,其他什么都没有。王氏她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出身来历。你听她满嘴喷粪!”
田春珠心想关于身世王氏可是一字未说,不过王氏听完后躲闪的态度说明她还真的比其他所有人都知道的多一点。
她没想着要寻找亲生父母,不过能用这个给田家人添一点堵,田春珠倒是十分乐意的。
事情说到这份儿上也没啥可说的,王氏恶毒苛责养女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田壮扫兴地摆摆手,将田野把自己婆娘收拾收拾别碍众人的眼,下半晌还要下地干活呢。
吴婆子招呼着几个孙子坐下来,饭菜都有些凉了,沈氏趁机拿了个馍馍揣进怀里。
这顿饭吃得一波三折,王氏被田野扯着头发关进柴房中,余下人都默默坐回饭桌上,吴婆子还在气恨,见田春珠依然毫不客气地吃白面馍馍,一扬手就把筷子摔在田春珠头上。
“滚!吃什么吃,找你亲爹亲妈吃去!”
田良老汉这次恍若未闻,只稳稳坐着吃自己的饭,田壮也丝毫不以为意,沈氏见当家的几人都对田春珠没了反常怪异的容忍亲热,顿时胆气壮了,一把夺过田春珠手里的馍馍塞给自己小儿子。
田春珠放下筷子看着田良老汉,这老匹夫看来是准备牺牲三儿媳妇,拿王氏做文章了,至于自己的死活也就没有了计较的必要。
既然这样,那田家她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此刻不收拾他们还要让他们过年不成?
田春珠抹抹嘴巴,一改平日的怯懦,冲田良老汉微微一笑,目光冷漠,语气威胁,“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的女儿吧?”
田良老汉手一顿,老目精光闪过,沉稳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田壮也觉得田春珠这话听着刺耳,“你是谁的女儿都得认田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田春珠笑了,讥讽道:“哪里仅仅是养育之恩,还有生育之恩呢!”
田壮皱眉,田良老汉心里开始厌烦极了这个田家收留的野种,不悦道:“胡说什么?不是刚才说了你是捡来的吗?”
田春珠撩开眼皮扫了田良老汉一眼,神色说不出的轻蔑,众人看得都惊得忘了说话,就连平日总是当影子人的老二田牛都微微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我说没说谎,问问王氏不就知道了么?你去问问她,问她当年看上的是田家哪个儿子,又是你哪个好儿子有闲钱逛过十坝窑洞。”
田壮闻言神色一僵,复又恢复正常,田良老汉眉心一跳,虽然面上没有任何破绽,但心底却惊涛骇浪,实在忍不住,抬头看向大儿子。
田牛低下头,手心却攥紧了。
“我说——”
“别说了!”田春珠的话突然被暴喝一声打断,众人惊讶回头,只见从后院回来的田野站在不远处,神色铁青,目光缓慢地扫过田良老汉跟田壮。
田春珠不以为杵,要兴风作浪就要作个大的,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
“大伯娘,你还不知道吧?王氏看上的是我大伯,我是我大伯逛窑子生下的孽种,王氏这些年一直怂恿着我爹听大伯的话,什么都以大伯为先,让我爹给大伯当牛做马,甚至都不愿意给我爹生孩子。不就是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大伯么,你难道这么多年都一点没有察觉出来?”
几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砸下来,田家人全都呆了,就连田牛也惊诧地张着嘴看向自己的兄长。
田壮心惊肉跳,待要开口辩解,却在看到老三冰冷的目光中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田春珠转身就朝屋里走,身后沈氏尖利的嗓子刺破天空,同时听到田壮呼痛震怒的吼叫,孩子的哭闹声也跟着震天响。
吴婆子见儿子被儿媳抓得狼狈不堪,心里再生气也得先救儿子,一脚踹像沈氏的腰骂着贱货,沈氏却是要疯了,自家男人竟然跟弟媳偷人了,她丢不起这人,更咽不下这口气,失了理智也不管什么婆婆,当下不甘示弱扭打起来。
两个儿子见状上前叫着娘,要去帮忙却被田壮一人一巴掌扇的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