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花双唇泛着青白,反应了半晌,等想明白她的意思顿时拼命摇头,眼底的泪珠子抹都抹不干净,慌张地将田春珠抱得更紧,嘴里哽咽着不要。
田春珠温声细语安抚了半天,等到所有狼都进食完毕,将目光对准了这边的方向,眼看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
她当机立断厉声和道:“松开!”
王金花吓得一秃噜,不由自主放开了紧箍着的双臂。
田春珠几乎同一时间就滑下了树,王金花凄厉地喊了一声,徒劳地伸手捞人。
王富也被田春珠突然落地的动作吓得浑身血都凉了,满目惊慌地看着不远处瘦小的身影。
田春珠头也不回,高声吩咐道:“记住我说的话!半个时辰再下山喊人——”
话音一落,只见她突然微微前倾身体,龇牙学着狼嚎一声,转身朝山涧的方向跑去。
群狼只愣了半秒,在她动作的同时也躬身低蹿出去,几头狼的身影几乎倏忽急逝,全跟了上去。
王金花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泪眼婆娑地望向田春珠消失的方向。
王富惊惶失措,下意识就想滑下去跟上去看看。
王金花啊一声喊着不要,王富被她绝望的神情吓住了,身形一顿惊疑又焦躁地看向她。
“珠珠…她、她不让我们动!她说、说等…等半个时辰——”
王富身体一震,眼底猩红泛起,一边滑下去一边匆忙吩咐,“你给我原地呆着,半个时辰下山喊人……”
话音随着人影跑远已经几乎变得模糊,王金花呜咽着捂着嘴,看着哥哥消失的背影惶然无措。
田春珠自忖两条腿不可能跑过四条腿,没有自大到要跟一群正值壮年吃饱喝足的狼群赛跑,更没有将生命寄托到完全就是个坑的佛统身上。
她铆足了劲儿飞速跑开十来米远,眼前的茂草密林突的豁开,远处的山峦蒙雾绕练出现在眼帘中,水声轰鸣,显然是个断崖,前方没路了。
田春珠耳畔响着游刃有余的呼吸声,鼻翼间腥臭的味道几乎扑面而来,头狼已经近在咫尺,张着嘴纵身扑向田春珠的脊背。
先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在面对生命威胁的一瞬间激发了身体潜在的能量,田春珠几乎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飞身跃出,丝毫没有迟疑的跳下了悬崖。
耳际风声掠过,田春珠双眸锐利的扫了一眼四周,伸展双臂并紧双膝,以标准的跳水动作压水跃进瀑布之下的山涧,身姿灵活舒展如鱼入水,几秒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崖头急步险险顿住身形的头狼眼睁睁看着到嘴的猎物逃脱,恨声低吼,身后紧随而来的其余狼匹也跟着伫足,耳边的威胁吼声森然可怖,几头狼不由自主流露出瑟缩的神色,微微后倾着想要远离一些。
王富沉重的步伐远远传来,头狼倏的回头,凛然目光一扫,当机立断放弃了挑衅它权威的田春珠,转而朝王富奔去。
毕竟是做惯农活且经常爬山的后生,王富的身姿比田春珠矫健多了,耳聪目明,听到水声时隐隐明白田春珠的打算,更加上刚才重物落水声,心下已经安定,此刻心思转动,并没有朝前奔去,而是飞速选择了一棵大树,刚到树下就看到窜出来的狼群身影,当下凛神手脚并用往上爬。
狼群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树下,王富吓得手抖脚颤,差一点脱力掉下去,好歹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树杈,借力一举跃上去,堪堪躲开跳将起来扑咬他脚踝的头狼的利齿。
而在水中听着佛统现场报道的田春珠也是大大松了口气,爬出水面后坐在岸上喘了口气,来不及收拾身上湿漉的衣衫,起身顺着佛统指出的路绕过王富跟狼群找到坐在树上哭得眼睛肿成核桃的王金花。
王金花乍见突然出现的田春珠,又惊又喜,连声哽咽着小声哭诉王富的去向。
田春珠见她完好无损,打着手势示意她赶紧下山喊人。
王金花抹着眼泪担忧地瞅着田春珠,田春珠笑笑,轻轻推了她一把。
王金花见她目光坚决,态度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当下也不再犹豫,扔下背篓转身顺着来路跑没影了。
田春珠送走王金花,这才好以整暇地回头望着瀑布断崖的方向。
佛统知道自己这一次非常没用,不禁讪讪然地轻咳一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田春珠轻轻摇着手腕,拿出生锈的铲刀,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准备的,总不能看着他被困死吧?”
“……你会转危为安的,我不会让你出事,放心吧!“
田春珠听完佛统的话不置可否,哪有这么简单,万事只求自保这种事前世早已看得太多了,这种冷漠先不说道德与否,田春珠原身的这个小姑娘不就死在周围一群人的漠视中么,何况王家兄妹对自己恩重如山,如今遇难她岂能坐视不管?
哪怕拼的个重伤,也得将人保全下来。
佛统读完田春珠的脑电波,沉默良久,有心想告诉她救兵近在咫尺,就在一旁看着呢,却又害怕被她知晓袖手旁观这种冷漠无处不在,伤害了这样良善单纯的赤子之心,犹豫挣扎后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田春珠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她左右观察,倏的嘬唇打了个悠长响亮的呼哨,听得佛统说道狼群朝这边跑来了,转身朝不远处的镜崖跑去。
老木嫩树匝密,缠绕藤葛封足,野禽嘻戏长鸣,耳畔是潺潺泉水叮咚迮响,伴着风声与粗重的呼吸,田春珠前行得愈发艰难。
这山林荒野平日里有王金花叽叽喳喳声作伴不显寂寥,此刻命悬一线间,却让她察觉出了其内的萧索森然,如巨兽血口,稍不留神就要啖肉噬骨。
田春珠不及他想,破树穿林手脚并用的拼了命爬上缓坡,佛统一声紧张又松口气的“到了”让她如释重负,矮身抓着垂下悬崖的老藤,三两步起跃就下去了十来米。
崖头追过来的野兽气急败坏的低吼,还有扑簌簌的尘土夹杂着小石子落了田春珠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