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了药水,上边依旧是一句警示:尽早,绝后患。
落笔的力道和笔锋,莫吟渊一眼便认定那是出自温子衡之手。
莫吟渊将纸条销毁后,遣了猎蝶回去。
尽早,绝后患。
温子衡怕是等不及了吧?
莫吟渊垂了垂眸,想来是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大抵是让温子衡急了。毕竟在江晚楼,莫吟渊便借着不愿伤害江晚楼其他姑娘为由,未曾与顾怀动手。
现如今在云临客栈,若是莫吟渊乐意,这会儿就能将顾怀一刀杀了……可是,莫吟渊偏偏没有动。
反倒还跟顾怀商量起了婚事。
莫吟渊不觉反思自己,而后琢磨着琢磨着,竟然还能琢磨出笑意,就这样浅浅地挂在嘴边,抬头入眼的是顾怀放在那处的古琴。
诸多想法,只能化成叹息。
这夜里,莫吟渊不出所料地,失眠了。
她想起自己初遇温子衡的场景,想起那个雪夜里,跟着老阁主出来夜游的小孩童,在老阁主带着她回弥渡阁之后的细心照料。
而后,便是不见天日的训练。老阁主很严厉,几乎每天都累去了半条命,可那段时光,于莫吟渊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
——仅仅因为那些日子里,她能见到温子衡。一点甜,便化去了满嘴的苦。
再大些,懂得情动二字,莫吟渊便笃定自己是喜欢温子衡的。一来二去,温子衡大抵也感受到了,只是那时候的温子衡,已经与温茗有了婚约。
那段时间,温子衡总是回避她,莫吟渊得知后,什么也没说,到训练场照常训练,休息了,她跟大伙儿一起待着,不再去想什么温子衡,也不去打扰他。
可饶是如此,老阁主去世后,温子衡依旧把她调到离弥渡阁很远的地方,最远的便是这次,来御城,一住便是一年。
有时候莫吟渊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人那么薄情?她明明已经收敛了情愫,却还是让他厌倦到连看一眼都觉得脏。
莫吟渊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月光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伸手往脸上一抹,手背上竟全数湿润,房里还有细微的抽泣声。
都道杀手无心无情,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天微微泛起鱼肚白,莫吟渊才勉强睡去。
今儿顾怀来得早,辰时便到了客栈。导致他敲莫吟渊的门时,莫吟渊猛地从床上惊起,缓了好一会儿,才火急火燎地起身:“顾公子么?请稍等……”
莫吟渊话语刚落,门外的敲门声便停下了。
莫吟渊套好外衣,还未来得及洗漱,房门便突然被人推开了。
顾怀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瞧。
莫吟渊:“……”
她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自己的慌乱,四目相对间,莫吟渊不过一瞬便将目光从顾怀身上挪开,取了水洗漱,手还有些抖。
顾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将门给关上了:“我没想到吟渊还未起,实在抱歉了。”
莫吟渊没说话,把脸洗过了后,伸手打算从梳妆台上取过帕子擦干,却不想顾怀先她一步,将手搭在了帕子上:“我来。”
莫吟渊只觉自己脑子都要炸掉了,刚想说不用,便瞧见顾怀将帕子轻轻地附在了她的脸上。动作轻柔,缓慢,如视珍宝。
“吟渊昨夜定是睡得不好。”
顾怀语气中没有丝毫疑问,倒是肯定的。莫吟渊别过脸不去看他,很久才道:“嗯,有些失眠。”
这事儿也没有到不能承认的地步,莫吟渊便是大大方方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想到明日就要到顾府去,无所适从?”
明日?
明日。
莫吟渊才想起顾怀说过的三日之后成婚,垂了垂眸,没否认也不会承认,只是朝顾怀笑了笑。
昨夜辗转反侧,心里脑里惦念着的只有温子衡一人,想着为何会变成这样,莫不成就是因为那一点情愫,惹得他们之间什么都荡然无存了。
直至今早,莫吟渊的梦里都还是温子衡薄情的身影。
见莫吟渊不答话,反倒是走到梳妆台上妆贴朱红,顾怀的心思便也跟着沉了下来——莫吟渊的反应不似是因为明日大婚的焦躁,反倒是有股掩饰不住的悲凉涌动着。
知她心里藏着别人,起初顾怀也不当回事,毕竟莫吟渊于他不过逢场作戏的利用,但如今相处下来,倒也觉得这女子实则不错……
顾怀自认自己的心思,确实动了动。
眯着眼盯着莫吟渊瞧,心中带有火,可还是成了叹息:“待会儿顾府的人会送衣物用品过来,想着吟渊也是头一回,明日定是也忙乱的,在府里遣了几个丫鬟过来。”
“如此,便谢过公子了。”
“吟渊到如今,还是不惯改口么?”
闻言,莫吟渊的身子都怔了怔。
顾怀的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怒气,莫吟渊听出来了,当下便觉得自己没控制好自己连夜的情绪,颇为懊恼,而后道:“昨夜没睡好,瞧我这脑子都不大利索了。南风,莫气我。”
莫吟渊战战兢兢地说完这句,才有些为难地抬眼看了一下顾怀,只见顾怀盯着她,那眼神似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莫吟渊被他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却不想这位王爷竟笑了:“说笑罢了,吟渊可是怕我了?”
谎话。
顾怀那几乎要炸开来的怒火,怎么可能是说笑罢了?
莫吟渊垂了垂眸,自不会说破,只是摇摇头,拿着朱红的手带着略微的颤抖。顾怀见状,也不知是想安慰她还是提醒她的身份,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目光落在了莫吟渊的脖颈上,惹得莫吟渊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怀越靠越近,莫吟渊觉着自己连捏着朱红的手劲儿都快没了,却不想顾怀低了低身子,凑近她,似有若无的气息打在莫吟渊的身上:“姑娘若是心里无我,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顾某自认,是真心想待姑娘好的。”
莫吟渊这回真的拿不稳朱红了,朱红从指间掉到了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