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晴已经给奶奶打过电话,准备长假的第一天就回老家。
关奶奶一早就到了路口,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数着出租车一辆接一辆的过去,一看见关晴,就迎上来要帮孙女儿拎包裹。
关晴今天抱着小贝坐车真心不容易,一连被好几辆出租车拒载,最后她拦下辆车子,师傅长师傅短的,说了半天好话司机才让她上了车。
关晴拎着大小包裹,还要抱着一只体重不亚于六个月大的婴儿的肥猫,累得不行,伸手要把小贝递给关奶奶。
“上次不是说了不要再把这个东西带来吗?”关奶奶很是不乐意,嫌弃的抓在手里。
“呃?你有说过吗?”事到如今,关晴只能装傻。
“看你这记性,还不如我个老太婆,你不是亲口答应我的?”关奶奶急着要证明自己的记忆力没有问题。
“奶奶,你也真是的,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一把年纪的人,总不能跟个猫记仇吧。”
关晴其实也是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把小贝放在宠物中心,带回家去是她唯一的选择。
何况,关晴早想好了,带都带来了,关奶奶肯定不会忍心让她再带回去。
关晴一撒娇,关奶奶果然就不再坚持了,“好吧,不过可得说好了,你自己养的猫自己看着,它要跑出去惹祸我可不管。”
关晴一个劲的点头。
路上关晴跟着关奶奶,一边走一边听她家长里短地聊,关奶奶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恨不得把积攒了几个月的话全掏出来。
关奶奶平时一个人住闷得慌,逮着个人就聊个没完。关晴还有一个大伯和婶婶,和关奶奶前后村住着,伯伯想把关奶奶接到他家去,关奶奶不乐意,说自己手脚麻利,头脑灵光,远没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一个人住着自由自在。
关奶奶的作息是极其规律的,上午到家门口的公共绿化带里给自己种的蔬菜浇水,挑嫩尖儿掐下来,回去当午饭烧,下午兜里揣个十几块钱,和几个老牌友凑起一桌打麻将,闲了去关晴大伯家串个门,坐下去喝口水的功夫,就拔腿走人。
村委会的人几次找关奶奶,让她不要在绿化带里种蔬菜,关奶奶振振有词,“允许你们种树,怎么就不许我种蔬菜?我一不破坏树木,二不也是给城市做绿化吗?”
村委会的不想和一个独居老人太较真,也就随她去了。
关晴在这幢二层楼的小平房住了十几年,每次回来都要感慨一下。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一个人,一条马路,一段关系,常常在某个不经意间就已经面目全非,而这幢小平房,时间在这里过得似乎格外地慢,依然是年少时候的模样,只是墙上的白灰掉落的更多了,裂了豁口的藤椅洞口更大了,门口的老榆树长得更茂盛了。
两人经过隔壁吴大妈家的时候,吴大妈热情的上来和关晴打招呼,正说着,“好长时间不见,小关越来越漂亮时髦了”,眼神溜到了关晴手里的猫。
吴大妈立刻就住了嘴,脸也拉长了,咕哝了一句,“啥不好带非要带那个玩意儿回来!”然后吆喝着把场外的鸡全赶进了鸡窝。
看来上次把小贝养在关奶奶家的时候,小贝已经把吴大妈狠狠的得罪了。
关晴带着歉意向吴大妈打招呼,关奶奶突然想起个事来,后村的王阿婆家里正在闹老鼠,到处问别人借猫,要不就把小贝借给她使几天。
两人一商量,关晴也觉得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对王阿婆来说,可以帮她驱赶老鼠,对小贝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撒野的机会,就当是消耗他过剩的体力也是好的,至于饮食安全问题,关晴相信,吃惯了猫粮的小贝肯定不会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错把老鼠当成美味加餐。
所以关晴把小贝交到王阿婆手上后,王阿婆欢天喜地的抱着去了。
饭菜是关奶奶早就准备好了的,红烧蹄胖,连头带尾的红烧鱼,还有清炖老母鸡,每逢过节,这三样是少不了的,拿关奶奶的话说,没有鸡鸭鱼肉的,哪里还叫过节,现在的年青人,动不动就上饭店一顿快餐,方便是方便,把气氛和亲情都快餐化了。
关晴一边听着奶奶唠叨,一边往碗里夹菜,趁关奶奶不注意,偷偷把碗里的一根白头发捞了出来。
关晴嘴巴塞得没有空间,只能点头哼哼表示赞同。
关奶奶说,“今天前村的牛嫂看见你回来了,劈头就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了。每次见你回来都是一套相同的陈词滥调,我就不明白,我都不急,她怎么急成那样,被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关晴含含糊糊的说,“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家孙女眼界高着呢,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要是没合适的,宁可单着。”
关晴几乎要把油乎乎的嘴巴亲到关奶奶脸上,别人家的长辈看着自家岁数老大不小的孩子都是天天催婚,唯独关奶奶从来没这习惯,总说自个儿孙女又不是地里的菜,到季节了就得卖,孙女眼光好着呢,要么不找,找到的肯定是个好的。
说起来这和关奶奶的经历有关。
关爷爷早年去世后,关奶奶也曾试着找过两个老伴儿,最后得出了一结论,冲着结婚去的婚姻,还不如不结。
这一点,在她自己的儿子身上也得到了论证,关晴的爸爸曾经是个船员,家境很厚实,娶了关晴的妈妈,象个金丝雀一样养在家里,夫妻两人聚少离多,时间一长,关晴的妈妈守不住了,和一个惯会花言巧语的痞子好上了,在关晴六岁的时候离开了家。
关爸爸为了维持一个别人眼中正常的家庭,经人介绍,在很短的时间里又为关晴找了个后妈,事实证明,两个没有感情基础和血缘关系,用利益牵绊在一起的人,撑起的家也是支离破碎经不起风雨的。
年幼的关晴开始了一段不堪的生活,在这个表面上完整平静的家庭里受着来自后母的白眼和虐待。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关奶奶在忍了数年后,终于在关晴被后妈饿着肚子赶出家门的那一天爆发了,将关爸爸喊来,让他选择是让女人离开,还是和女人一起离开。
女人那时候已经怀了孩子,关爸爸在痛苦地纠结了两天后,还是和女人一起离开了这幢小平房。
失去了人们口中的完整的家,关晴却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与其和没有感情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不如和疼爱自己的奶奶相濡以沫。
关晴一直觉得,自己和奶奶的脾气虽然不尽相同,但骨子里都是相当独立的,不是那种为了维持面子上的云淡风清而暗地里将所有痛苦默默消化的人。
关晴在家里住了两天,帮着奶奶收割菜地里的秋扁豆,一边也收割了关奶奶唠叨了两天的东家长,西家短。
自家种的菜,放在篮子里,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
象小时候一样,关晴提着篮子又往伯伯家去,把秋扁豆送了一半过去,伯伯和婶婶一家留她吃了晚饭,又让她捎回来一盒子麦饼。
到了晚上,关晴窝在房间里看书,这个房间有一阵子没住了,但在关奶奶的天天打扫下,角落里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晒得松软的被子轻轻一压,就能凹陷下去,枕头上带着阳光的气息,象块香甜的棉花糖一样。
关晴已经习惯了每晚都看一些广告策划类的书籍,顺便也看看韩天的动态。
韩天很少发朋友圈,偶尔会发一些广告界的动态,即使是一幅枯燥乏味的图片关晴都能仔细看上半天。
关晴拿着手机,想着几天长假韩天会用来干什么,和女友出去旅游,还是和女友见双方家长,或者和女友
关晴摇摇头,自从在韩天的电脑上看过她的照片后,自己就一直逃不脱这个梗,有时候想着韩天的样子,的样貌会慢慢浮现出来。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有点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