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

每一个人都在路上，用自己的方式前行。

有些人在百花丛中感伤寒风四起。

有些人在疾风暴雨中寻找丝毫生机。

有些人在山崩地裂中直呼畅快淋漓。

有些人在一片荒芜中享受寂静平息。

我们走不了别人的路，也感受不到路上的像。所以语言很多时候是苍白的，繁华属于世界，孤独全是个人。

林诗妍在看起来是布满鲜花的路上，看起来是无精打采的。

白起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连接起来事情的原本，只是这一切，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他欲言又止。

咖啡减去一半，随着逐渐逝去温度，杨雯看看时间。窗外雨停雾起，迷蒙伸向远方，林诗妍看看白起面前的那一杯咖啡，一动没动，站起来，走吧。

挥别杨雯。

林诗妍看看身边的靠后的白起，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你不喜欢我点的蓝山咖啡？

白起摇摇头。

那你喜欢喝什么咖啡？

白起看着她说：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林诗妍就不理解了：为什么？

白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该怎么样才能用最简短的一句话，说明白一件需要从头说起来解释的事情呢：如同于我不会打车回去吧，毕竟不是唯一的路。

这句话林诗妍是明白的，她从白起的古董碎花包看得出来，这是经济原因，她解释说：我已经付费了，而且也没有办法带走。

白起知道她在拿自己找话题，微笑说：我害怕喝过后难以忘记，而从此要花费各种努力去体验回味。

林诗妍一笑：你貌似废话很多唉？

白起回答说：我已经尽可能精简言辞了吧。

林诗妍看着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人生短暂，是不是应该过得丰富多彩？是不是应该体验不同生活？尝试不同的食物，经历不同的职业，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

白起点点头：能够随心所欲然后随心所欲是最简单的。不能够随心所欲，然后想办法随心所欲是大部分人正在做的。人最难的是控制自己吧。克制欲望，减少干预。

林诗妍看着他：你真是很奇怪啊，减少干预，干预什么？

白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你所说，人生定义各有不同，一条鱼，生活在河里，它的生命意义是什么？一只狼奔跑在沙漠，它的生命意义是什么？生物为了生存，天生攫取，天性改变世界互相干预吧。有的人喜欢音乐，然后就去喜欢音乐吧，何必一定要全世界承认呢。

林诗妍点点头：想不到你们工程学院确是教的这个。

白起说：每个专业都不会只传授生存技能吧。

林诗妍纠正说：我说的是故弄玄虚！

白起回答说：口者，心之门户，心者，神之使也！可不是我说的。

林诗妍点点头说：饭都吃不饱也就不用谈理想了是吧？

白起摇摇头：也不全是。

林诗妍问：比如呢？

白起：比如我。

林诗妍：你有什么理想？

白起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为了吃饱饭吧。侃侃而谈，不是为了抒发自己，就是在劝解别人。

白起：有时候我不知道，很多人并没有理想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理想就是证明自己。

林诗妍挥手，截住了路过的出租车。

白起帮林诗妍拉开车门，这倒是让林诗妍有点意外。

林诗妍想起来他把自己的手机架在课本中防雨。

这或许是农村人的质朴吧！

想到昨天心情不好，捉弄他，竟然有一点点内疚。

林诗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起”

林诗妍：秦国大将么？

“很遗憾跟杀人犯同名同姓。”

“你来自哪儿啊？”林诗妍似乎对这个怪人有些好奇。

白起明白，两个生命轨迹完全不同的人，在没有任何交叉体验的世界里存活。对于另外的一种生活，总是会有一点点的好奇。

白起：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山村。

林诗妍：山村？都是山么？

白起点点头：不全是，有条小河。

林诗妍的脑海里浮现着，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柴门小闭，几只懒洋洋的黄狗，四处在杂草丛生里刨土的土鸡：那生活应该很惬意吧？

白起：某方面来讲，是这样的。

林诗妍疑惑：怎么讲？

白起：我小的时候，村里没有通电，吃过后无法再忘记的，是泡面。最期待的，是每个星期会在颠簸的土路上缓缓通过的巴车。最神奇的是看到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带着从未见过的“豆角”，很大，也有人叫它香蕉……

林诗妍听到有人把香蕉叫做豆角，不由得笑了，很快感觉到自己不应该由此发笑，又变了面容：不好意思。

白起摇摇头：这并没有什么。

林诗妍反倒有些同情起来：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呢？

白起看着她说：我以为你只对音乐才会感兴趣！

林诗妍对他这句话有些突然的好奇：怎么讲？

白起说：我见过你也许十次了吧。

这倒是让林诗妍有些突然的不解，她搜寻着脑海，完全没有任何映像：哦？！

白起：好像每次都不是太开心，也懒得讲一句话。

林诗妍：每次？你……跟踪我？

自以为漂亮的女子，总是会想到别人会千方百计的关注自己才对吧。其实这种自我意识，在你我他每个人身上都会提现。

白起摇摇头：我必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跟踪你最没有意义。不过，你在人群中，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林诗妍对于自己理解更多，对于别人的看法，尤其白起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人来言，才不会放在心上：你都在哪里见过我？

白起：学校开学头一天，你去接人，你因为等人而不耐烦，却半路捎带了一个陌生人，可能忘记了吧？入学开会，你坐在最后一排，神游四海，似乎穿越到古代去了。音乐社团宣传，你被周正抢走了一只鞋，一脸错愕，迷茫中仿佛看到了神经病人。音乐社弹奏亡灵序曲，是不是有些难过？昨天晚上看到你跟一个中年人在酒店门口拌嘴，看起来有些矛盾！……

林诗妍盯着他，有些不可思议。被人调查，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白起从她眼神中看到她的疑虑解释着：人群中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我看到了，然后记住了，仅此而已吧。

林诗妍问：是对你而言吧，却要拿人群来掩饰？

白起点点头：或许吧。一个人貌美如花，气质脱俗，孤傲淡静，仿佛遗落在人间的，混在玻璃渣中的夜明珠。对所有人而言，大部分都可以辩识吧。

林诗妍知道他在举例描述一个与众不同的事物，又感觉他在特意指向自己，对于不算虚情假意的赞美，每个人反应不同，但内心绝对是愉悦的。林诗妍一直以来没有少收到情书跟表白，如，你是我心中的太阳；见到你天仙般容貌我再也无法独自睡着；或者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又或者直接描述自己家财万贯，要宠她成公主的；直接要请客吃饭的；各种各样，别出心裁。情书收多了，也就麻木了，看起来就好像在看一片无足轻重新闻叙事报道。像白起这种方式的马屁，倒是让她觉得比较客观的赞美。

隔着更远的距离，有着各种的传说，神秘的面纱会产生更多的吸引力。人类有解开谜题的天性，也会对揭开的面纱逐步失去兴趣。这跟感情的发生延续如出一辙。这一点，林诗妍应该是明白的。

白起问：你喜欢玩网络游戏么？

林诗妍不解。

白起看得出来，她弹奏亡灵序曲，跟游戏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然后又觉得自己喜欢这种音乐境界吧。

白起：那，昨天晚上弹奏的是什么音乐？听起来很感伤。

林诗妍没有回答，她至少不认为这个人会懂什么音乐，更像是为了跟自己搭讪。

白起看的明白，也不再问下去。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前行，注定是完全不同的方式，这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如果能够深有体会，那么，言语才会感受到苍白无力，沉默才显得无比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