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止了。
“大人,该起了。”门外仆人叫起“该上衙了。大人。”
“叫什么,听……滚…让院子里所有人都滚出去。”莫兼状若疯癫,在门内嘶吼
“大人,你怎么了?”仆龋心
“滚啊……”莫兼声音尖戾“想活命就都走。”
“是。”仆人火速去驱散院中众人
莫兼崩溃地瘫坐在床上,他身边大剌剌地躺着当今太子楚怀澜,此刻还在沉睡不醒。
房中狼藉一片,酒气冲,酒坛四散,衣服胡乱撒了一地,家具器物砸个乱七八糟。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兼已经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莫兼已魂游外……
宋鹤雩你就是个灾星,莫兼抱着头埋在身体里,我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救救我,跑…对赶紧跑路。
他感到有热流从腿上淌下来,是血。
莫兼的脸如那打翻的五颜六色的染缸,最后趋于平静。
还好,命保住了。
看他怎么收场。
脑海里拼命回想昨夜残存的一些片段,他从户部出来色已暮,他心情糟糕透顶去食肆买醉,一碗接一碗,到最后直接抱着酒坛喝了,然后太子进来了,坐到了他对面抢过了酒坛就灌。
他一看就知道八成又在宋鹤雩那儿吃瘪了,心里乐翻面上痴笑“一朝太子怎么样,
还不是心事难偿。”
“你知道。”太子问莫兼
莫兼夺过酒坛“笑话,长眼睛的都知道你对着宋鹤雩死缠烂打,仗势欺人都没成功,宋鹤雩他,没心的。不,他有,他的心是黑的,他草菅人命,他落井下石,他构陷忠良。”
“你不要污蔑鹤雩。”太子怒斥
“污蔑,我哪里污蔑他了,你们这些人全都被他骗了,只有我,只有我最清楚宋鹤雩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莫兼拍着心口“我不过威胁他一句,他打了我三十板子,到现在还没痊愈,今就把我的命往巡抚刀上递,成,他风光霁月啊,败,拿我的命抵,我不就看不惯他么,他有必要至我于死地么。”
莫兼哭啕“我命为什么这么苦,我为什么不早三年或者晚三年再考科举,这样我就不必和他撞上了,既生芷兰,何生鹤雩,我苦读了那么多年,你看我手上全是血泡破后的老茧。”莫兼泪眼朦胧地把手递给太子看,哭得打嗝“他还瞧不起我,不,他是无视我,这么多年见了我,总还是莫大人,何事?我不叫莫大人,我叫莫兼,你他是不是连我的名字都不屑记住。”
太子怔忪“他也许也不记得我的。”他记住的恐怕只有顾昔窈
“对不对,我没错吧,他跟你话是不是也是脸淡出鸟来,太子何事?”
太子沉默,
莫兼抚掌“这么多年,太子也委屈得很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他休沐,你是不是又找他碰了钉子。”
太子拿过酒猛灌一口“顾昔窈这个短命鬼,简直阴魂不散,你一个死人就那么值得留恋?”
“就是死了才留恋,走,去我家喝,让我听听他还有多无情无义。”莫兼拍下银子扯着太子回府
休沐这一,宋清持极为少见的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刚自府里出来。
莫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宋大人。”
真是叫的好时机,正古欠翻身上马的宋清持,停了动作,转过身“莫大人,何事?”
“无事,就是来谢谢你。”莫兼拱手以礼
宋清持还礼之后“谢早了。”
莫兼眨眼“你什么?”
宋清持莞尔不答,牵着缰绳,身轻如燕翻身跃上马,行云流水分外漂亮。莫兼目光灼灼,怎么这么好看。
宋清持调转马头“宋某告辞,莫大人自便。”带着仆人,纵马潇洒而去。
尚在回味刚才书生展豪气一幕的莫兼挠挠下巴,宋清持有功夫,也是,人家虽从了文,但他爹好歹是赫赫威名的宋将军,扭头问扶着他的人“他刚什么?”
“让大人自便。”
“上一句?”“谢早了!。”
“什么意思?”“人不知。”
莫兼撇嘴“回府。”
此刻莫兼的院子十几口箱子按阵列排布“何人送礼。”这么明目张胆想他死么。
“宋大人。”刑部武官忽然冒出来
“宋…留?”莫兼不可置信
“这些是两广巡抚的账目,宋大人吩咐一月内请莫大人彻查明细有无异处?”
“你什么?”莫兼声音登时高了八度“查两广巡抚的账目,我还有命在?好个睚眦必报的宋鹤雩。”莫兼气愤地转身就要去找宋清持理论。
“洹阳一案圣上嘉奖宋大人,宋大人求了圣上由莫大人协助清查账目。这是圣上手令大人过目。”
莫兼一把夺过,心如死灰,如丧考妣
刑部武官都不忍看莫兼的脸色“莫大人,话已传到,下官告辞。”
莫兼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去,滑瘫在地上,仰悲鸣“宋鹤雩,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欺我,你不得好死。”
莫兼爬起身,冲去了户部,即使痛哭流涕满地打滚,户部尚书也没被动分毫“芷兰,圣上的旨意,我也无能为力。”
莫兼抱着自家尚书的腿,眼泪横流“我会死的。那是巡抚啊,他宋鹤雩活得不耐烦了,凭什么拉我垫背。”
“只是例行盘帐,怎么可能那么寸就被你查出点什么。”户部尚书宽慰。
“他不会那么好心的。他就是想我死。”莫兼伏在户部尚书膝头哭崩了“我才二十五我不想死,我还没成亲也没生子。”
“正好,工部王大人还找我打听你……”
莫兼跐溜站起身“业未成,何以为家,大人我回去了。”如身后有狗追,跑得飞快
户部尚书摇头,莫兼这孩子,能力卓着,就是这性子太过跳脱,孩心性不及宋清持沉稳。
当年一榜,刑部和户部各得俊才,着实令其他几部羡煞眼红。
朝下,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提交近日案宗,有关洹阳府一案各持评断。
大理寺判罢黜流放发配矿山,师爷孙敏裕绞刑。
然,刑部最终审判为,官员易得,能吏难求,准以洹阳府尹莫箖戴罪立功。即日起赴株洲知县解决雪灾之患,师爷孙敏裕授枷随行,他日再犯立斩不赦。
株洲为南方冻灾最为严重之地,灾民暴涨冲击县衙,前知县平复不利,弃城逃逸,已追捕到案,由新任知县审理定刑。
并,南方灾患,各地暴乱频发,凡死刑下罪身官员,能官酌情起复,戴罪补过,以堪后效。
由一案解举国之急。帝悦,亲准。刑部,吏部商议择选罪官中能吏名录承报。
刑部尚书捋着胡须赞许“与国分忧,眼光长远,鹤雩断案,因事制宜,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