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孔,那些大虫朝我扑来,我把陈长官背在我的背上,我的腿上传来刺骨的剧痛,皮肉绽开的感觉不断传输进我的大脑。
可我还是站着,就这样站着望着那个人。
他也望着我,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把头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始终未发一言。
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虫已经快要咬到我背上的陈长官了,我用手护着她,却像个尸体一样站在原地,血从我的腿上滴落在沙子里,我问那个背影“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相信的人全都要置我于死地?”
他的声音十分的遥远。
他说“因为你总是那么相信别人。”
我笑了笑,忍着痛往前走,直到逼近他的身边,他猛的回过头来,“你要干什么?”
我掏出我口袋里装着的美工刀,举了起来,他的眼中滑过一丝惊恐。
我把它慢慢的靠近他的喉咙,他的喉结动了动。
然后我把那把刀狠狠的掷在地上,我冷冷的朝他说道“即使你是这样的你我也不曾动过一丝杀意,你现在看明白了吗?”
他的瞳仁微微的动了动,他说“沃原......”
“L,不要喊我名字,你不配。”
我用脚把那把刀踏进沙子里面,背着陈长官头也不回的往地下通道的方向跑去。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如果说我第一次奇迹般好运的逃过虫疫病毒,那么这样的好运绝不会有第二次,可陈长官必须活下去,她没有必要卷入这场浩劫。
路上那些散发着诡异臭味的怪物撕咬着我的皮肉,我的血渗透了我的衣服,喉咙干涩极了,我用脚踹向它们,才能勉勉强强的护住陈长官,对于它们来说感染了病毒的我已经是它们的囊中之物了,它们不断的把攻击目标瞄准我的后背。
“放我下来吧。”陈长官在我背上说。
“我不,放你下来你也完了。”
“沃原,我被咬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什么?!”
“你看。”
她把她的手腕伸到我的眼前,一道小小的伤口出现在她的手腕上。
“什么时候?不,不可能。”我颤抖着看着那道伤口。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藏着深深的绝望。
我摇了摇头不肯把她放下来,她用力的掰开我的手,从我的背上跳了下来,还没等我伸手把她拉回来,那些大虫就朝她扑了过去,一层一层的包裹住了她。我奋力想把她从那些大虫里救出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一阵又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从前面传来,那些和我们一样侥幸躲过了子弹的人们聚在地下通道门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同胞封了他们最后的一条退路,地下通道被锁上了。
那些人匍匐在地上,泗涕横流,他们在极度的惊恐中走向崩溃。发出野兽一般凄厉的叫声,而那些大虫颇为得意的把玩着自己的猎物,时而逼近时而后退,就像是在玩一种残酷的游戏。
有人用头撞向地面,有人往大虫的身上扑去任它们撕咬自己,那些瑟缩在一团的人大多神志不清,双手颤抖,喉咙里嘶嘶的叫唤。
血。
我的世界布满了鲜红的血液。
眼前一片凄凉的血色,此时皮肉间的痛觉已经感受不到了,我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似的往那圣洁得熠熠生辉的防护层走去。
我把脸贴在那干净明亮的防护层上,斑斑血迹染脏了它。
里面的世界是那样的整洁有序,透过它可以看到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菜篮子的女人,蹦蹦跳跳的孩子们,他们是这样安逸的生活在一栋又一栋的摩天大楼下面,他们的世界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土,如同他们干净的外套,油亮的皮靴。
外面的人声嘶力竭,只想求一条生路,哪怕像蝼蚁一样的活着,也只是想活下去啊。
他们凭什么看不见,凭什么看不见我们的痛苦,我的心中涌上一阵阵的怒意来,我大吼着用拳头捶着那层虚伪得令我恶心的防护层。
一个防护层内的小孩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哇的哭出声来,他的妈妈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我,立马捂住了那个孩子的眼睛,那孩子掰开他母亲的手畏惧的望着我,那女人气愤的看着我,抱着那孩子离开了。
几个人从我面前走过,默默的瞟了我一眼就低头走掉了,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在我面前嬉笑了一阵子,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他们都好像聋了一样,我用手一下一下的捶着防护层,手上已经皮开肉绽,我那样奋力的喊着“打开防护层!打开防护层!打开防护层!”却只换来里面人的不屑和轻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机械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从夜晚到天亮,我还在喊,还在敲打,回头,身边只剩下一只只的MAX它们用粘液腐蚀着防护层,而我想拯救的那些人全都没了声息,我不知道我还在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或许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会这样决绝的抛弃我们,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可是答案已经很清晰了,只是我不信罢了。
我掩面抽泣了起来,血与泪水一起从我脸颊滑落,手掌中一片模糊的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断的问着自己。
防护层里面的人都换上了一副厌恶我的神色,好像我要是再喊下去的话就是我的不对了。
我原以为这样残酷的决定只是那些当权者的决定,现在看来是所有平安进去的人的共识。
舍一部分人换其他人。
多好的交易,为何不做?
可是为了活下去,就要踩着他人的尸骨吗?我的心中在怒吼。手却苍白无力,但我还是不断的敲着那层防护层,之前是祈求,现在是憎恨。
我任眼泪淌满了我的脸颊,血液从沿着手腕流下来,喉咙嘶哑,我必须得做,总有人人得这样做。我不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直到我死去,可是他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日日夜夜思念,放在心尖上的人,李海北。
他那样冷静的看着我,眼里一点悲痛都没有。
两年来他和我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沃原,你这样太吵了。”
他举起了枪。
我笑了,真好笑,我想。
眼前的世界失了色彩,一切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去他妈的活着,去他妈的世界。
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