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相丞府
“少爷,还疼不疼啊,老爷这次下手确实是重了些,你可别往心里去。”
刘嬷嬷在床边喂着文自墨喝粥,舀起一勺吹一下,像他小时候那样,婆娑的眼底满是慈爱和心疼。
大夫刚给文自墨上完药,皮开肉绽的皮肤青紫相交,还渗着鲜红的血,上药宛若上刑般,他疼的呲牙咧嘴,表情扭区得不成样子,眼角还留着刚刚的泪痕。
“嬷嬷,你可别哭啊,这世上可只有你疼我了。”吃完碗中最后一碗粥,文自墨舔了舔嘴角周围的残羹,“我还想吃。”
“好,就知道不够吃。”刘嬷嬷转身又在饭盒中拿了一碗。
“少爷,少爷!昨日咱们遇见的那个笙芜姑娘来信了!”文自墨的家仆二虎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到了门槛还不小心磕了一下。
刘嬷嬷拿勺子的手一震,“那个将军府的笙芜姑娘?”
文自墨也不由得侧翻了个身,又是一顿哀嚎,“她信上说什么?”
二虎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信封,担忧的脸上突然转为喜色,“她说约您去荟萃楼二楼的雅间,说是乡野丫头不小心顶撞了您,要亲口给您道个歉!”
文自墨的哀嚎声叫的更大了,“你不会早看看嘛,都快吓死老子…了!”
“少爷,你…不是说不让我偷看你的东西吗…”
“你!”文自墨刚要发作,便被刘嬷嬷给拦了下来,憔悴的脸上喜悦和焦虑相加,“你确定是将军府的人吗?”
“看着装,应该是将军府的家丁,那人长着龅牙,嘴也挺大。”
刘嬷嬷伸手细细打量着那封信,字迹秀气玲珑,颇有小家碧玉之风,“少爷,你不妨去看一看,若是能和好,老爷也定然会高兴。”
“对呀,少爷,虽然你现在受伤,但要是不去,肯定会被她一个女子轻看的。”
文自墨一听这话,脸立即拉了下来“本少爷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请看,咱们现在去荟萃楼!”
随即屋子中传来杀猪一样的喊叫声,“给本少爷轻点!”
……
将军府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山珍海味做了一大桌,刘大夫说今日王爷便可恢复如常了。
安念胆战心惊地躺在床上,手不间断地握紧张开,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传来,白净的麻布瞬间被鲜红渲染。
安念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细汗,她紧咬着下唇,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想尽量让自己显得苍白些。
“小姐,小姐,王爷醒了!”香儿并着欢快的步子,一脸喜色地进来,“
安念赶紧把手伸进被子,自己裹作一团,活脱脱地得个蚕宝宝。
“小姐,你怎么还在床上啊,而且窗子和门还四敞八开的,现在院子里一堆人站在那,你这样,万一被人看见,岂不叫人笑话!”
安念撇了撇嘴,“他们都等着慕容轩,哪有心情来我这。”
随即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隐藏在被子里的右手力道又加重了些,“香儿,王爷干嘛呢?”
“刚刚墨枫跟大家说王爷已经醒了,现在要汇报一些事情,五分钟后就会出来。”
安念心里咯噔一下,这五分中之内,墨枫定时把自己“惊天动地”开垦岭南的壮举告诉了慕容轩,他现在肯定琢磨着所有残酷的刑罚都在我身上试一下。
“香儿,”安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给我打盆热水,快点!”
听到安念的催促,香儿不明所以,但还是小跑着出去了。
“小姐,这水热着呢!才烧开没多久,你要热水干嘛呀?”
安念知道香儿经不住恐吓,要是叫她来配合自己演戏,慕容轩定能看出破绽,思来想去,她决定连香儿一起骗。
所以她有气无力地,一句话几乎要分成三次来讲,“香儿,我感觉…全身都冷,你用…热毛巾给我敷一下。”
“小姐…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王爷才刚好,你可不能有事啊!”香儿立马用毛巾沾了沾那滚热的水,又试着摸了一下,犹豫道,“这么热,等一会儿。”
“不会的!我快冻死了!快点!”这串话倒是十分有气势。
香儿应了一声,便不由分说地将热毛巾扣在了安念的额头上。
安念顿觉自己掉进了三味真火所燃着的火焰山,皮和骨头像是要挣扎着分开一般。
她的身体也不由得蜷缩得更紧,右手的伤口又裂了不少,粘在床榻上粘糊糊的。
外面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安念像掉进了一口染缸,各种心情,五味杂陈。
“臣参见王爷。”安志成看王爷精神饱满,威风凛凛,顿时心安了不少,这几日,一想到府里住着生病的监国王爷,安志成就寝食难安,?生怕出什么闪失。
安念在软榻上屏气凝神,恨不得将耳朵立起来,但前面说的话,安念终究没听明晰,只有最后一句冷冰冰的话,她就是不想听见都很难。
那是一句不掺杂任何感情,机械般的,漠然的声音,“我去看看安念,你们都下去吧。”
“臣替小女多谢王爷惦记,臣等告退?。”
随之就是一堆人离念馨苑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但有一个音节却急切而清晰,在安念的心尖叮当作响,扰得她片刻不宁。
她不用想就知道,慕容轩要过来了。
安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闭眼装睡。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安念的眸子突然合上,香儿顿时乱了手脚。
这个香儿,能不能机灵着点!安念心里不禁暗暗腹诽,好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真的和装的都看不出来。
很快安念又多了几分得意,看来自己伪装的不错啊!
“小姐!你怎么突然晕了过去!”香儿的喊声又大了几分,安念趁着她抹眼泪没注意,偷偷地把头上的热毛巾撤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寒意刺人的话语,地像是从冰窖里冻了几个月。
香儿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随之就是门被窗被关紧的声音。
安念不敢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突然变成地牢里的囚犯,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他的手心。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她觉得有一束寒光,越发紧促地盯着自己,那双眸子。冷酷而尖锐,像是要把自己脑里的内容物都琢磨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