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香儿,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一只火盆闯入安念的眼帘,火苗静静地燃烧着,叫人的心中都无端地生出一阵暖意。
抬了抬眸子,慕容轩负手而立,正一脸嫌弃地望着她。
“小姐,那香儿下去了。”香儿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丫头,一看王爷别有深意的的表情——
便恭敬地给安念和慕容轩分别行了一礼,把门轻轻地带上了。
已是晚秋,天总是亮的很晚,却暗的格外快,刚刚还大亮的房间,现在平白多了一层朦胧感,而窗外,已是将暮未暮了。
“慕容扒皮…为什么我还没恢复啊?”感觉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冷,安念身体蜷缩的形状,也由开始的蚕蛹变成了更紧缩的包子。
“双辰散正常来说两个时辰便会完全失效,但你失血太多,体质虚弱,时间便会长了点。”
“我失血是为了谁!狼心狗肺!”安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替我拢下岭南之事又是为了谁?”慕容轩语气淡淡的,无半丝责怪之意,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就是无端地叫人后脊发凉,心里咯噔一沉。
眼看慕容轩又要扯到太子身上,安念立马收住了嘴,不再与他争执。
可现在怎么感觉,这股寒意已经从肉渗到骨头里了?她每颤抖一下,都能感觉两骨相接处发出脆生的,仿若结冰的声音。
复杂的委屈感涌上心头,安念竭力遏制住快奔涌而出的泪水,自己这悲催的经历,可以与窦娥争个左右高下了。
可千万别哭出来,哭出来可就结冰了。安念心里打趣地安慰自己。
慕容轩瞧她那强忍不哭的架势,心中隐隐生出一阵悔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沉沉道,“你手上所有的伤口都会完整愈合的。”
说着便不动声色地解去他的墨绿色暗纹云锦衣,这是…要是就寝的节奏?
虽然两人在含元虚有“共享”一张床的经历,毕竟房屋资源有限,可这偌大的将军府,连念馨苑都有好几间客房,没成亲便在一块睡,是不是有点早啊…
这边安念还哆嗦着身子,心里的小鼓苦苦地打个不停,而那边…慕容轩脱得只剩一层薄衣,开始向软榻过来了。
“你…要不去旁边的屋子?”安念带着七分商议的诚恳,又三分蛮横地瞪着他。
慕容轩不置一词,抓住被子的一个角,轻轻一扯,整个人便滑了进去,随即顺势一搂,便拥她入了怀。
她的脸,被他掖到胸膛处,未干的发丝,也不安分地游走在他的脖颈间。
她有些贪恋那胸膛的温暖,流连在有力的心跳中,便不再挣扎,只是乖乖地靠着他,像是温度极寒的环尾狐互相在抱着取暖。
慕容轩低眸垂睫,怀里的人,娇小得像梧桐树上的雏鸟。
安念渐渐放松了警惕,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他听着她均匀而又低浅的呼吸声,邪魅的眸子变得幽深而沉静,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影魅般闪动了一下,半丈远处跳跃的烛火便悄然而熄。
白日里的争吵,不安,忐忑甚至焦灼,都在一片幽黑的静谧里沉淀下来,像是无数激起千层浪的石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通通隐在深不可探的海底。
安念睡得并不顺利,手上的剧痛和寒意时不时袭来,让她涣散的心绪陡然集中了起来,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无奈而又张皇地惊醒。
直到那股寒意渐渐退了下去,手上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浅,她终于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月华若流水,倾泻而下,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光怪陆离地散落在地面上,像极了皮影戏的背景板。
慕容轩的手不经意地摸了摸安念的额头,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而她的寝衣,已经湿溻溻的能拧出水来,慕容轩舒了口气,摸索着起身,在凉凉的月华下,像只深海里的鱼一般灵活。
他随意摸到了一件容易穿的寝裙,回到床上。
这么厚的过冬寝衣,捂得像只熊一样…他在心里暗暗腹诽,就着月亮的光,游刃有余地给安念换了身衣服。
“不…”安念皱着眉头,嘴里咕哝地说着什么。
慕容轩把耳朵慢慢贴过去,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安念咕哝的是,“不,不要跟我抢走太子…”
他的手攥得青筋暴起,妖媚的脸上拧也成了奇怪的形状。
“安蔷…我求你…”睡着的人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处境,还在梦里苦苦挣扎。
慕容轩攥紧的拳头一把捶在床榻上,起身拿着外衣,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安念睡到了很晚才醒。
她是被生生饿醒的。
“香儿!”安念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终于摆脱了冰火两重天的攻击,顿觉精力充沛,万物复苏,她得意而痛快地撕掉了包扎伤口的麻布,笑的像是原野上盎然怒放的蔷薇花。
悠然地展了展身子,自己的胳膊和腿,一个不少!…等等…这件寝衣…怎么变了!还有…慕容轩呢?
一摸旁边的位置,凉凉的,看来他已经醒了很久,难道?他给换的?
香儿应和着进了屋子,见安念脸色恢复如初,瞬间变回了叽喳的百灵鸟,“小姐,你可醒了,再不醒就该吃中饭了。”
“那个”安念支吾着,“你昨晚进屋了吗?”
香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王爷在这,香儿怎么敢进去呢!”
如同一声雷,把她里里外外炸了个遍,自己睡得到底是有多死?别人给换了寝衣都不知道!
“小姐?”
“慕容轩什么时候走的?”
香儿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我听府丁说他丑时气冲冲地出了府。”
肯定是昨天自己睡得不老实,把他给气跑了,安念暗暗冷笑。
“小姐?”香儿一脸疑色,这小姐八成是睡糊涂了吧!
“嗯,我饿了。”安念回过神,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
“好,小姐等下,马上来”
安念生无可怜地瘫坐在软榻上,仔细回想着昨日的场景。
安念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许是昨日安蔷来念馨苑的突然造访,像极了前世的一些场景,安念梦到了自己正怀有身孕,安蔷入宫设计与太子暗度陈仓的时候。
怪不得醒来有点难受。
算了不想了,一会还要有事做要做!
那个满嘴龅牙的人,除了大师兄,她也迷迷糊糊地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