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精神的钟钊铭跑到河边张望了一阵,而后又跑回来,颐指气使得冲小金嚷嚷:“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把小爷和你们家孙少爷的通玄帖打捞上来啊!”
小金撇了撇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一片河域有急流!那会儿能把你的小跟班从水里带上岸来,实属侥幸。我这会儿要是下水,怕是帖子没捞上来,反把命交代那里了!”
“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水性好!你不去捞,谁去捞!”
“你有本事你下水捞去!反正我是捞不着!”小金甩手,表示不干。
“你这贱仆!小爷要是会水,还用的着你!不愿去捞,还在这里跟小爷叫嚣顶撞!谁给你这么大的能耐!小爷告诉你,小爷用得着你,那是你的荣幸!你就是豁出命去也得给小爷办到!”
钟钊铭不顾他人性命,还把差使人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成功得把乔松惹怒了。
“钟兄!”乔松愤然喝了一声,继而往小金身前一站,英姿凛然,用瘦弱的身躯为小金提供了一道坚强牢靠的保护屏障。“小金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早已将他视作兄弟,我是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第一次被孙少爷这般强势的维护,也是头一回听孙少爷说这等暖心的话,小金心中涌动着阵阵暖流。
钟钊铭开口又是一波嘲讽:
“你爷爷跟一个臭叫花子有交情,你认一个下人当兄弟!你们这一家子够可以的啊!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天天听你一口一个钟兄,听得都快恶心死我了!以后别叫我钟兄,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卑贱不分的脓包做兄弟!”
小金抢站到乔松前面,吵架的气势一点儿也不弱于陇陵钟氏的那位少爷,“我家孙少爷真心待你!你何曾真心将我家孙少爷当朋友!从来都是见你这位陇陵钟氏的少爷将我家孙少爷当下人一样使唤!我就纳闷了,你与我家孙少爷都是宗门的直系子弟,凭什么你在我家孙少爷面前就高人一等了!”
小金这是以下犯上,视为不敬。
“小金!”乔松呵斥小金。
他知道小金是为他愤不平鸣不公。可他也知道钟钊铭一向小肚鸡肠。
小金这次对钟钊铭出言不敬,一定会被记恨上,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那样的话,就太不值当了!
小金对着钟钊铭重重的哼了一声,满不在乎自己将会怎样。
什么陇陵钟氏!什么柴桑乔氏!
这里没有陇陵钟氏,也没有柴桑乔氏,有的不过是一帮处境一样的落难者!
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钟钊铭一向自视甚高,哪里受得了下人给的气。
他气的脸孔扭曲,浑身颤抖,连怒指着小金与乔松的手都快端不稳了。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反了天了!这要是在陇陵,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狼狈的跟刚从泥坑里打过滚儿似的,怒发冲冠的模样没有半点儿威慑力,只让人觉得他滑稽可笑罢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如今小金也不怕把大家的这层脸皮都撕得彻底些。
“钟少爷,您怕是还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吧!你不了解,那我就告诉你,你现在沦落得不过跟我们一样,是个亡命徒罢了!您要是不怕死,不屑跟我们这些人在一块儿,那就带着你的人另谋出路去!
这一路上若是还想靠着我们,或者你怕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想拽着我们陪着你一起死,那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客气点儿!跟我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说话,惹得我们不快,对你可没有好处!”
说完这一通话,小金有点儿明白平日里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大呼小喝的跟人说话。他发现,这样跟人讲话,倒不失为一种宣泄的方式,宣泄完了之后,还是挺爽快的!
就是有些伤肝动火。
钟钊铭堂堂陇陵钟氏的少爷,被一个他从未瞧入眼的下人怼得下不来台,不禁又怒又恨,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将小金剥皮锉骨。
不跟这等下人一般见识,他却迁怒乔松:“乔松,你就是这样管教你们家的下人是吧!”
小金看一眼瑟瑟缩缩的东子,又哼一声:“平时钟少爷不也是由着你家的下人在我们家孙少爷跟前吆五喝六的吗!你又是如何管教你们家下人的?”
乔松静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钟钊铭,“钟兄,我觉得小金说的没什么不对。我等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顾得了你。现下我们大家处境一样,若不能相扶相持,而只是一味地将希望寄于他人,这不过是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罢了。我们也不是不想帮你,但是你要是以为帮你是天经地义,那就错了——帮你,是出于情分。不帮你,那是本分。”
“你...”
钟钊铭认识的柴桑乔氏的孙少爷是个性子卑怯懦弱又唯唯诺诺的人,可眼前这个说话有底气又有几分硬气还与柴桑乔氏孙少爷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是谁?
一时适应不来的钟钊铭,怔怔愣愣的望着凛然的乔松,竟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一旁的安世卿以为他们几个吵着吵着会商讨出什么好主意呢,结果就看了这么一出“我们是塑料兄弟情”的好戏。
她打断他们:“吵吵什么呀。这个钟什么来着,好歹也是乔宗主请上船的,怎么能说抛下就抛下他呢。”
她这两句话,可是助长了钟钊铭的气焰。
“就是!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钟钊铭又嚣张得意起来,目光触及小金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不由得心中一惧,不敢再多言半句。
他暗暗决定先忍辱负重一阵。
等过了这一路的难关,看这些废物如何还能欺侮得了他!
这时,东子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味道啊…好臭啊!”
说着,他皱起了鼻子,满脸嫌恶。
安世卿嗅了嗅,果真在腥涩的河风中闻到一股腐尸一样的恶臭味,当即变了脸色,心中瞬间席卷过狂风骇浪。
“雾草!是幽尸!”
“幽尸!?”
其他人受到了惊吓。
乔松连忙拔剑防备。
钟钊铭还没反应过来,恐慌的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转而向安世卿大发脾气:
“吓唬谁呢!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幽尸!”
说话的时候,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佩剑。
安世卿凉凉嘲讽:“陇陵钟氏怎么教养出一个连幽尸的气味都分辨不出来的弟子,还是直系的。钟少爷长这么大,怕是还没有猎杀过幽尸吧。”
还真被她给言中了。
钟钊铭恼羞成怒,强辩道:“你当我们宗门数千子弟是白养的啊,杀幽尸这种活儿,还用不着小爷出手!”
“你厉害,那等会儿幽尸来了,就全靠你了。我可是跟你们有言在先,我给不了你们实质性的帮助。”说罢,安世卿揣着佩剑找地儿藏身去了。
见她迈开腿子便逃之夭夭,乔松和钟钊铭都很是哭笑不得。
他们都以为安世卿是个实力还说的过去的散修,没想到竟是败絮其中、外强中干的劣等货!
“啊啊啊——”一直留意四周情况的东子突然尖叫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方向,满眼的惊惧与恐慌。“来了来了!少爷,真的有幽尸!幽尸来了!”
幽尸乃死人所化。
一般的幽尸,都是枉死之人,生前有深仇大怨者。
自从魔君诞生后,一些跟随的魔修专功此道,稍作加工便能激出死者生前所怨,炼化出幽尸。
幽尸不怕死又无痛感,容易被操控又不易被摧毁,还极具攻击力。这样的傀儡组成一支大军,那就是一股强大的战斗力。这样的东西,在魔君当道的时候,深受魔修们的喜爱。
虽然安世卿已经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在见到幽尸之后,钟钊铭与乔松这两个小少年还是吓得不轻。
幽尸来了。
还不止一只!
乔松将剑横挡在身前。
钟钊铭也忙不迭拔剑。
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身后是绥河,两边是河滩,他们退无可退,就是择路逃跑,也来不及了!
警告!警告!
一大波幽尸正在逼近!
纵是害怕得不行,小金还是打算与孙少爷一起抵御幽尸。
而东子那个没出息的,早就吓破了胆,一直躲在他家少爷身后瑟瑟发抖。
那边还有个更没出息的呢——
安世卿在不远处的河滩上一直刨刨刨。
其他人惊了。
幽尸都快到跟前了,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玩泥巴!?
很快,安世卿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泥坑。
她居然是在刨坑?
她刨坑干嘛?
该不会是要活埋自己吧!
还真对了。
乔松恍然大悟:“对了!幽尸不会攻击死人!小金,你快跟那姑娘一样,也在地上刨一个能活埋自己的坑,躺进去的时候往身上糊些臭泥巴!这样幽尸就不会攻击你了!”
小金严重怀疑:“这样真的管用?”
“管用!”乔松十分肯定,“我爷爷跟我讲过!”
“孙少爷,那…那你呢?”小金信是信了,就是有些慌。
那么多幽尸呢,他担心他们家孙少爷扛不住。
乔松急道:“快点!我帮你拖延时间!”
“噢噢噢!”小金连忙去寻了个松软好挖的地儿,跪下来用双手刨坑,搞得满手泥泞也没停,不过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乔松他们那边的情况。
东子也有样学样,没等自家少爷的吩咐,便也刨坑去了。
钟钊铭向来自视甚高,是不屑于用装死这招躲过幽尸的。为了在众人面前威风一把,他压下内心的恐惧,提剑向幽尸杀去。
“就这几只臭虫,小爷我一个人就能把它们都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