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怎么大家都不作声呢?李陶陶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气氛还那么压抑。“呜呜呜,小美人鱼太可怜了。”路边听故事的一个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另一个孩子义愤填膺,“是她太笨了,她应该杀了王子,那个王子对不起她。”“不能这么说吧,王子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压根就不应该好奇人类的世界,她有她应该待的地方。”“她干嘛非要做人类,她可以在水里继续唱歌给王子听啊,王子可以住在船上嘛。”“她太轻率了,她怎么能看一眼就爱上别人,以貌取人,不可取。”“她太辜负她姐姐们的深情厚谊了,她怎么不想想她父亲。”······
听着乱七八糟的各种言论,李陶陶啼笑皆非,“大家说的都不错,我来总结一下吧。首先,小美人鱼太冲动了,她在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王子知道是她救了他吗?王子是不是跟她一样的也爱着她?她失去了声音,王子还会爱她吗?这些都是她应该弄清楚的,但凡她知道其中任何一个否定的答案,或许都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所以,你们以后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考虑再三,权衡利弊,不可冲动。”
“其次,小美人鱼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爱自己。一个人,首先要自爱自立,才会赢得别人的尊敬。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旁人凭什么来爱你?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不应该妄自菲薄。我自有我的优势,干嘛让我来迁就你呢?就像小美人鱼,她如果依然拥有完美的歌喉,依然可以在海里来去自由,那么,那个王子就会天天坐船来看她了。所以,做人千万要坚持自我,我们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都很优秀,我们都很重要。”
“噼噼啪啪,”孩子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和阵阵喝彩,先生的讲话就是有水平,是的,我们都很优秀。傅二郎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做女先生也就罢了,还会讲这么奇怪的故事,还会有这么奇怪的言论,这样真的不会误人子弟吗?
“好了,我们来看看大家堆的雪人吧,到底谁能拿到奖品呢?我想我们还差个评判。”李陶陶回到主题,左右看了看,居然发现那冷冰冰的傅二郎也在。她正准备随口说,那就请傅郎君来做这个评判吧,却见那人和她对视一眼之后,居然转身走掉了。
李陶陶愕然,她耸耸肩,笑眯眯地说:“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来做评判。我们每人手里都有一票,可以投给自己喜欢的雪人,票数最多的,就是第一名。李瑛,你来计票。”
腊月二十六,是学堂的最后一天上学。下午,两个班的孩子都认真地练着大字,因为先生说了,等下每个人都要写春联。孩子们都很好奇,什么是春联呢?李陶陶也是昨天叫李瑛去买红纸的时候才知道,现在春联还没问世呢,人们过年是在门旁挂桃符辟邪的。是的,她现在才想起来,在前世,春联是在明清两朝才开始盛行起来的。
她心里一动,叫李瑛去请王伟霆来一趟。李瑛买了两种红纸,一种是普通红纸,一种就比较讲究了,上面洒满金粉,一看就富贵逼人。她想了想,在两种纸上各写上一副春联。王伟霆很快就来了,李陶陶叫他看书案上的春联,红彤彤的很是喜庆,他疑惑地问:“嫂嫂,这是什么?”“这叫春联,大年三十的时候贴在门上,左右各一副,还有横批。就是写上各种吉祥话,以此寄托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愿望,或者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及感慨,增加过年的喜庆气氛。”
王伟霆轻轻念出了声,“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民泰国安。”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念下去,“欢声笑语贺新春,欢聚一堂迎新年,阖家欢乐。”他的表情渐渐从迷惘转到狂喜,“嫂嫂,你是说我可以印春联卖?!”李陶陶点点头,“你觉得呢?这春联是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的,比桃符喜庆又经济,只要一面世,肯定能风靡。讲究的人家,你可以用讲究的红纸,普通老百姓,你就用普通红纸,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
王伟霆越想越兴奋,这还真是一个赚钱的好点子啊,过新年,谁家不需要这么一副喜庆的春联?而且成本又不高,光庐州城就有千家万户,还不论下面的州县,这是多大的一个市场啊。如果时间允许,还可以卖到其他州府,甚至全国。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个春联,我还没有看到有哪家贴过,会写的人应该没有。所以,还请嫂嫂再帮我多写几副出来吧。”李陶陶眨眨眼,果然是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啊。
李陶陶把自己写的十几副春联展示给孩子们看,孩子们可以抄写,也可以根据这个格式自己创作。她顺便就把春联的一些规则和技巧讲解了一遍。小童班的孩子们兴致高昂地抄写着春联,特别认真。先生说,这是过年的时候贴在大门上的,写的好还可以送给亲朋好友。大童班的几个孩子则心高气傲,苦思冥想着要自己写几幅出来。
等到最后一个学生也回家了,李陶陶关好院门,感觉有点累,难道是上了岁数,精力跟不上了?可在前世,二十五岁却是一个最青春美好的时候啊!好在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学堂已正式放假。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她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虽然节凑缓慢,诸多不便,但别有一番悠闲和享受的味道。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古代的女人,前世种种,又何尝不是南柯一梦呢?
正发呆呢,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真是这样吗?”原来是傅二郎,这么大冷的天,他不在屋子里养病,却跑到院子里坐着,着实有点莫名其妙。李陶陶在肚子里腹诽着。
可是他怎么这么问?想来小童班放学之前背诵的《三字经》,是被他听了进去?她想了一下,回答道:“还有一种说法是,人之初,性本恶。只是因为后来学了礼仪法则,才收敛恶性,与人为善的。”傅二郎语气淡淡,语意却很肯定,“性本恶的人是不会收敛恶性的,只是做得更隐蔽些而已。”李陶陶眨眨眼,“如果是性本恶,有法则约束,总归是好的吧。”
傅二郎却有点咄咄逼人,“那法则看不到的时候呢,是否任由邪恶甚嚣尘上?”李陶陶哑口无言,他是专门来抬杠的吧,她无奈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纵使法则管不了,老天总是看得到的。”“老天么,眼瞎也是有的。”傅二郎平静地说。
李陶陶狐疑地望着他,据说此人受了很大的打击,可别愤世嫉俗,危害社会才好。她说:“傅郎君若是没事,请厅里喝杯热茶吧,我正有事要请教。待在外面怪冷的。”
大厅里,李瑛奉上热茶,又烧来火盆,李陶陶终于感到了温暖,她客气地问:“傅郎君的身体好些了吗?”傅二郎淡淡地说:“叨扰李娘子许久,我已经大好。若非大雪封路,傅某本该告辞的。”李陶陶一愣,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是那个意思吗?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她不动声色地说:“傅郎君多虑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再说你大病初愈,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去呢,那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
双方一时无语,只好静静地喝茶。李陶陶到底还是关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我的妹妹妹婿的事,我想请问一下,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傅二郎望她一眼,“娘子是认识达官显贵还是富可敌国?”“很惭愧,我一样都沾不上。”李陶陶老实地回答。
“那就只能袖手旁观了。事情是这样的,卫五郎这次是遭了池鱼之殃。”傅二郎语气平静,似乎深谙官场之道,“中书省刘侍郎和尚书省的周仆射一直是政敌,这次刘侍郎是要动周仆射的门生礼部侍郎吴成。吴成又是卫五郎的座师。”
这一大堆的古代官场名词,李陶陶听来十分生涩,但是也听懂了,弯弯绕绕一大圈,原来是株连。她关切地问:“那我妹婿可有性命之忧?”“卫五郎的罪名是行贿吴成,我问过了,没有的事,也就是正常的礼节上的往来。但就怕他在任上有些不干不净。”看到李陶陶满脸焦急的模样,他只好安慰道:“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罪名坐实,也不过罢官贬职,发配边塞。何况周仆射也不是吃素的,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说不定最后落败的反而是刘党。”
李陶陶稍觉心安,“虽然帮不上忙,但不做点什么又老是觉得不安心。”傅二郎淡淡地说:“你把卫小郎君照顾好已是尽力了。”“说到这个,傅郎君知道的,我侄儿很是崇拜你,想拜你为师,不知道傅郎君可否考虑一下?”“这个,我在庐州并没有长居的打算。再说了,卫小郎君还是把书读好了才是正经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