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面色讪讪,闹了这么大个误会,的确是有点尴尬。只是,一听儿子说肚子疼,又是吃了福宁苑的点心,她第一反应就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才不等黄医师做出结论,就跑到福宁苑去大吵大闹。她这也是太紧张了,关心则乱。
李陶陶叹口气,“大嫂,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荒唐?就是因为你平日里疑神疑鬼,诸多猜忌。你就不能仔细想想吗?我为什么要害璟儿,我有什么好处?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我家二郎承了爵,而且众望所归,这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总是有种错觉,觉得你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你扪心自问,真是这样吗?”
“悲剧既然已经发生,活着的人就要坚强,老是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为什么总要带着仇恨过日子?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看问题?我们是一家人,都姓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璟儿走到哪里也是姓傅。你想想,就算我们倒了你又有什么好处?试问这傅家,还有谁的威望能超越二郎?请你认认清楚好吗,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你们要做的,不是冷眼旁观处处拆台,而是齐心协力风雨同舟。这世上的人,除了阴谋诡计,心术不正的,还有一种就是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人!话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两口子走出夕云阁,傅嘉昱大加赞赏,“陶陶,你这口才是越来越了得了啊。刚刚那番话,思维敏捷,自然流畅,居然连个停顿都没有?佩服啊佩服。”李陶陶笑,“过奖过奖。”傅嘉昱又说:“我这是娶了一个有宰相之才的大娘子啊!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全世界,才有这样的福报!”李陶陶大叫一声,“傅嘉昱,你堂堂国公爷,居然又来偷听我讲话?!”
他扶着她的双肩,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陶陶,我定不负你。”她嫣然一笑,“我也很高兴。二郎,我们两情相悦,志同道合。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他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很荣幸,听到了你的两次演说,真是让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这要是在出战之前,让你做个军前动员,定是事半功倍!”李陶陶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是可行。以后出兵之前,你负责演讲,我负责写发言稿。务必要把你的领袖形象,树立得光芒万丈。关键是要让老百姓知道,自己的主公是值得他们效力的……”
奇怪的是,从此以后,蔡氏居然再也不剑拔弩张了。虽然仍是神情疏离,表现冷漠,面对她的时候,往往还是沉默不语。但至少不敌对不仇视了嘛,李陶陶感觉舒服多了。
福宁苑却从此热闹起来,傅家所有的小孩都开始往这里跑。因为这里有好吃的点心,带花香的茶水,新夫人还会讲好听的故事。李陶陶只好往小厨房里加派人手,每天协助张氏烤出各式点心,以满足大人小孩的需求。
大人们表面上是不方便和福宁苑来往的,毕竟老夫人虎威尚在,这新夫人这段时间又表现得实在太软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好站队呀。但对于孩子们往福宁苑去的行为,却是睁只眼闭只眼,乐见其成。
傅家第三代的小孩目前有五人,二郎傅璟十岁,三郎傅璞九岁,大娘傅玫十二岁,二娘傅玥七岁,三娘傅珍五岁,这一看,还都是些小学生嘛。李陶陶前世没有孩子,这辈子看起来却很有孩子缘。她兴致勃勃地画了草图,包括滑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秋千,吊床等,交给傅诚找人打造。傅诚则交给了徐州工部秦侍郎。
国公府要的东西,众工匠们还不全力以赴,殚精竭虑吗?不到两天就全部打造好,并按照李陶陶的要求,安置在园子里。孩子们简直乐疯了,他们何曾玩过这些?简直不要太快活哦,叽叽喳喳,嬉笑打闹,直到天黑了都还舍不得走。从此以后,二婶(二伯母)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就是最可爱的人了。
傅嘉昱默默地看着,他的成长,都是在孤独无助中度过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欢愉。现在看到福宁苑这里,天天这样热闹欢快,一时感慨万千,这,才是家的感觉吧。幸好,他的孩子也将在爱和快乐中成长。遇到这个女人,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
这天傍晚,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接到通知,明天辰时正(早上七点)在知事厅集合听训。这次非常正式,是国公爷的卫兵按照名册、一个一个送达的。众人察言观色,惴惴不安,第二天没有一个敢缺席的。
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管事仆从全都忐忑不安。一看厅上,国公爷居然大马金刀地亲自坐镇,一瞬间,所有人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看着台阶下那黑压压的人群,大概有两三百个吧,李陶陶一阵汗颜,**的统治阶层啊,难怪最后要被推翻。这国公府所有的主子加起来没有二十个,平均一个人需要十几个人来服侍吗?真有这个必要?
李陶陶点点头,于是黛蓝就按照名册开始点名,示意叫到名字的人,需大声回答“到”。大家都很配合,很快,所有的人全部点到,没有一个缺席的。
李陶陶站起来,走到台阶中间,“大家好,很高兴能认识各位。想必大家也听说了,现在这府里的事由我来接手。老夫人既然把这国公府交给我,我就有责任和义务把它管理好。”
她环顾四周,“在我手底下做事呢,也容易,就一个原则:做好份内的事,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对得起所拿的月银。干不好的,也不勉强,自有那能干的顶上。当然,实在有那杰出认真的,我也不会亏待他,年底自然有丰厚的奖励可拿。总而言之,希望各位勤勤恳恳,好自为之。下面,由我的女使来告诉大家应该怎么做。”
黛蓝一步上前,接着说:“我们国公府,大大小小的部门总共十二处。首先,由各处的大管事先来汇报工作。各位管事一个一个来,按照我说的这几点进行汇报。自己的职务,手下有多少人,在这个位置上做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等等。大家说的这些,我们也会一一核实,然后决定各位的去留。”
她留了一点时间给大家考虑和议论。然后问道:“规则都清楚了吧?那么谁先来?”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打算做这第一人。黛蓝只好点名了,“那么就从车马处的褚管事开始吧,您最年长。”茶白支了几案在一旁,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提笔记录。
褚管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行过礼,回答道:“仆在车马处做管事有二十多年了。仆是一名退伍的老兵,因受了伤,老国公爷就照顾仆做了这管事。仆手下还有两名副管事,一个分管内宅马车,一个分管外面郎君们的马匹。车马处共有马车十辆,其中新添置的有两辆,还有两辆比较老旧的,连体面的婆子都不肯坐。车夫有八个,小厮有十个,马夫有六个,还有骏马十八匹。”
黛蓝点点头,这老头是个明白人,交代得很清楚。她问:“褚管事可还有要补充的?”褚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有一事,以前仆也禀报过,大管家没有采纳,但是仆认为还是有必要再说一次。”“好的,请讲。”黛蓝语气里尽是鼓励。
褚管事说:“是关于老旧马车的事。以前的做法是放在院子里烂掉,坏掉,然后扔掉。其实马车虽然老旧,但材质都是尚好的,咱们府里用当然有失体面,但放到外面,却是不错的,还是可以继续使用。一来可以卖几个银子,二来也不至于糟蹋物件。”
这位褚管事果然是个老成持重,精打细算的人。之前李陶陶当然也做过调查,若说这府里有谁不是大管家杨忠一伙的,而且又不畏惧他们的,恐怕也只有这位褚管事了。
于是李陶陶说道:“你这个建议很不错呀,大管家为什么不采用?”“回夫人,大管家说卖不了几个钱,反而堕了我们国公府的威风。”李陶陶冷笑一声,是怕麻烦,是因为没有油水可捞吧?
她淡淡地说:“或许大管家自有他的考虑吧,但是我却理解不了。褚管事,你这个建议非常好,以后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们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但勤俭持家一直是传统美德,还是应该发扬光大嘛。往后若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你可以直接来禀报我。”“是。”褚管事恭恭敬敬地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瞟向,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管家杨忠。刚刚这一番操作,任谁都知道是指向他的。这是当众打脸哪,新夫人这是要拿大管家开刀,扬威立万?很多政治敏感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站队了。
黛蓝则继续点名,“下一个,大厨房的赖嬷嬷。”赖婆子一步上前,边行礼边说道:“见过夫人。婢子在大厨房干了十一年了,一切都很好。还有五个小厨房,也归婢子管。”“说具体一点。”黛蓝提醒她。
“是,大厨房总共有十五个人,每个小厨房里有三个人。”“每月大厨房用银多少,小厨房用银多少?”黛蓝直接提问。赖婆子眼珠一转,说个什么数字比较好呢?总不能说实话吧?那就按照上个月的账单来,“大厨房每月用银约二百两左右,小厨房用银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