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的位置很隐蔽,从正门进来,先穿过公园广场,再穿过樟树林,然后沿着公园山体的楼梯往上走,就会看到复古风的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一幽静小道,从小道一直向下走便能看到几张桌椅。
这个点,早餐店挤满了人,且大多都是附近的老人,偶有几个年轻人,都是成群结队的,这些大都是店里老顾客,彼此之间都熟得很,一上桌就能聊得热火朝天。
花音眼尖的瞅见角落里安静又干净的位置,回头要拉叶梓的手,又想起刚刚的事,手伸到到一半便又收回了。对啊,她差点忘了,她和叶梓还不是男女朋友呢!都怪叶梓,今天表现得太过反常,让她有种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的错觉。
“那有干净的位置,你先去占着,我去点餐,你想吃什么。”花音一边拍着身上沾染的露水,一边说道。
“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哦!”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让花音继续追问的理由,毕竟她当初是那么的了解叶梓。
叶梓找了个偏僻人少的位置,先用桌上常备的纸巾认真且仔细的擦了一遍桌椅,确认干净了才坐下,并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凉茶。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只是寻常人家家里常备着的本地茶叶冲泡的茶水。本地茶叶并非什么名贵茶叶,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泡开了也仅仅是一点茶香搭配着一点甘甜,饶是叶梓吃了这么多回也喊不出名字来。只是那些年吃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叶梓抿了一口茶,看着花音挤在早餐摊前点餐的背影,略微失神。这失神只存在片刻,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正要扭头看碗中茶水,却撞见花音回首的视线。
视线碰撞中,并没有擦出所谓的爱情火花,也没有所谓的一眼万年,有的只是默契的相视一笑,然后各自移开视线。
这样的情景在以前经常上演,只不过那时的他仅仅是把花音当妹妹,眼中也是只是哥哥对妹妹宠溺,但现在呢?不知道了……
在谭城,像这种满是老顾客的几十年老店,因为大多都是熟客,所以一般是先点餐后结账,即是饭后结账。好在谭城民风淳朴,并没有什么赖账不给的情况,偶尔忘了,顾客也会自觉的在下回吃饭时补上。花音打小住这边,也早已习惯饭后结账,此次亦然。
叶梓等了约莫三五分钟的样子,花音才点完餐回来,且看她样子有几分兴奋。
“人好多啊!”花音刚坐下,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便将一杯七分满的茶水推到她跟前。
“点了什么好吃的?”
“我的的牛肉粉加荷包蛋加卤鸭爪,特辣版,多加香菜,你的是三鲜粉加两个荷包蛋,还有一份牛肉汤包。你刚从国外回来,我怕你不习惯吃辣,特地给你点的清淡口味,还有,知道你不喜欢吃香菜,我没让他放。”
“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叶梓抿了一口茶水,舌尖苦涩后的甘甜让他表情变得异常有趣。
花音猛的灌了一大口茶水,然后咂吧咂吧嘴说:“嗯,你是希望我记得还是希望我不记得呢?”
叶梓盯着花音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啧啧啧,就知道是这样。”花音了然的耸耸肩,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就在两个人各自沉默时,一十七八岁女孩端着煮好的粉过来了。
“谢谢!”花音和叶梓异口同声的道谢,惹的打工的女孩娇笑连连。
“你们是情侣吧!”女孩子八卦的小眼睛眨啊眨,嘴角的酒窝更显可爱。
“你猜啊!”花音托着下巴看着女孩,语气中有几分调皮。
女孩看着花音狡黠的笑,转头又见叶梓认真的帮花音拆一次性筷子,顿时了然。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懂。
“你很上道哦!”花音歪着脑袋笑了笑,对于这种误会,她还是很喜欢的。
许是早上太过忙碌,女孩并没有继续唠嗑,而是撂下一句“慢用”便又离开了。
花音见女孩走远,转头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叶梓,问:“刚刚你怎么不反驳我?”
叶梓低头嗦了一口粉,并没有马上回答花音。
“还是说……”
“你很希望我否认?”
“不是啊……诶?不对!什么叫做我希望你否认?我们俩本来就……”花音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感觉叶梓在给她下套是怎么回事。
“清者自清,就这样,快吃,等下粉凉了。”叶梓敲了敲桌子,俨然一副大家长模样。
“唔……”花音郁闷啊,刚回国的叶梓也太不正常了吧!
“早上出门比较急,我忘带钱包了。”早餐吃到一半,叶梓忽然说道。
“没关系,可以手机支付。”花音淡定的嗦粉,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
“手机……也忘带了!”
“咳咳……”花音闻言,嗦粉都变得不利索了,甚至被热辣的汤给呛住了。“你的意思是……今天算我请客?”
叶梓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花音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她的手机放在车上充电,并没有带下来。她不好意思看着叶梓道:“我请客也没什么,可我手机也落车上了,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回车里拿?”
叶梓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还是我回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不不不,你在这里等我,我知道一条近路,很快的。”花音拉着要走的叶梓,一把夺走他手里的车钥匙,抢先一步跑了出去。“乖乖等我回来。”花音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越跑越远。
叶梓看着撒开腿跑远了的花音,也不好跟着跑,不然真有吃霸王餐逃单的嫌疑。索性时间还早,他便坐回位置继续喝茶。
一个人喝茶确实是无趣……不过花音牛肉粉汤里飘摇着的几根香菜着实惹眼,不,是万分惹眼。那一刻,一个荒谬而不真实的疑惑出现在他脑海中——香菜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这个疑惑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就像倔强的流氓病毒,用最强力的杀毒软件都无法将它彻底根除。
倔强的漂在红油汤里的绿色香菜,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诱人,那么的清爽可口,或许它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呢。是啊!区区佐料,能有多可怕呢?
叶梓这样想着,手也不自觉的拿起早已搁下的筷子,并缓缓伸向花音没吃完的汤碗里。
“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他看着浸润着红油的香菜,嘴角浮现出一抹淡定而自信的微笑。直到他将这根不起眼的香菜放到口中,他嘴角的笑容才逐渐的土崩瓦解——
“轰隆——”香菜独特的香味蔓延他整个口腔,然后直冲脑门,在他灵魂深处炸开。胃液在胃部翻滚着,刚刚吃下的早餐犹如深渊洪水,即将喷涌而出。
“唔——”叶梓强忍着想吐的欲望,硬生生的将这小小的被他给轻视的香菜给咽了下去。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他还是不能接受香菜的味道。
“嘿嘿,不喜欢香菜就不要逞强,你女朋友一定很爱你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工的小姑娘已经来到叶梓身旁。
“什么?”叶梓抬头看着女孩。
“现在愿意为男朋友排队买早餐的女孩子不多了,而且她还记得你不喜欢吃香菜。还有啊……你也很爱她吧,我看你明明很讨厌香菜,却瞒着她偷偷学习吃香菜。对了……你是有洁癖的吧!我看你刚刚坐下的时候都有很认真的用餐巾纸擦桌子和椅子,而你刚刚吃着你女朋友碗里的东西,没有丝毫嫌弃。”女孩絮絮叨叨的说着,仿若侦探附体,说得也是有理有据。
“我们……”叶梓看着女孩一脸自信的模样,“只是普通朋友”这六个字根本没法说出口,他觉得此时打破一个年轻女孩的幻想才是相当的残忍。
“嘿嘿,看你表情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别看你表面上这么冷淡,其实你很在乎你女朋友的吧!为女朋友擦桌子啊,拆一次性筷子啊,简直是神级暖男好吧!”女孩一脸痴迷的看着叶梓,好像捡到宝贝一样。她心里知道这样看着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不对,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由内心喷涌而出的喜爱之情。这种喜爱并非男女之情,而是纯粹的欣赏,欣赏一个人的品格那种欣赏。
叶梓笑了,问:“什么是暖男?”
“你这种就是咯,时刻为女孩子着想,体贴又温柔,性格好。”
“什么是渣男?”
“欺骗女孩子的感情,事后不负责,对女孩子动手,见一个爱一个,脚踏两条船,瞒婚骗婚,都是渣男。”
“你觉得暖男和渣男哪个更讨女孩子喜欢。”
“当然是渣男啦!”女孩子耸耸肩,神情有几分不满。
“为什么?”叶梓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
“因为渣男都有三五个前任,而暖男要么单身,要么被单身。唉……其实不是女孩子眼瞎,只不过渣男太能演,能演出各种女孩喜欢的类型,什么暖男啊完全不在话下。渣男套路深,女孩子怎么扛得住。”
“哦!这样啊!”叶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安啦安啦,我真怕你突然问我一句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不过说真的,趁女朋友不在勾搭小妹妹可不好,尤其是我这种水嫩的小妹妹,你就不怕你女朋友误会?呃……这么说起来,那位小姐姐呢?”女孩疑惑的摸着下巴,总感觉自己忽视了什么。
“她回车里拿手机了!”
“噫,你之所以一个人坐这蹭免费的茶水,不会是因为没钱结账吧!”女孩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店里老板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吧,你可不要逃单啊,不然我真的会被老板骂的……唉,我忙去了,你可千万别逃单啊,我会盯着你的。”
叶梓看了一眼表,道:“她应该快回来了。”
“那就好……我去忙了!”女孩忧心忡忡的离开,那模样好似认定了叶梓会逃单一般。明明刚刚还和叶梓聊得那么开心,言语中透露着兴奋与激动,可现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直到很久以后,叶梓才明白,有种“超能力”叫做“女人的第六感”,这种“超能力”能精准无误的预测某件事,比如现在,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就准确的预测了叶梓今天会有人生第一次逃单行为。
在焦灼中等待的叶梓并不知,他正苦苦等待的那个邻家女孩,此时已经奔赴在去网吧的路上。
当然,此事要从花音打开车门拿到手机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