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世民站在一个庞然大物前,他终于明白父亲是有资本炫耀的。
“这是绞车弩?”
李世民问完又很疑惑,眼前的车弩与他见过的绞车弩有所不同,上面置有两张弓,弩臂较之绞车弩更长,约八九尺长,体型也更大。
“这是在绞车弩的基础上改良的,你可以称之为床弩。”李渊笑眯眯地将从前王庾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床弩?
这个名字确实更为恰当。
李渊冲王庾扬了扬下巴:“小庾儿,你来跟二郎说说这个床弩有何威力。”
王庾心领神会,轻咳两声,缓缓说道:“床弩可以将两张或是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地增强了弩的张力和强度,威力更盛。”
她指着面前这床装有两张弓的床弩说道:“这是双弓床弩,用的箭是凿子箭,箭镞是扁凿形的,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
“还有一种三弓床弩,需要八头老牛才能拉动它,所以又叫‘八牛弩’。
“它用的箭是踏橛箭,其功能在于攻打敌方城池时,使箭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缘登城,攻陷城池。
“还可以在弦上装兜,每兜盛箭数十支,同时射出,称‘寒鸦箭’。”
李世民惊道:“一驽十矢俱发,那不就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吗?”
“没错。”王庾点点头:“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驽十矢俱发,谓之元戎,也就是诸葛连弩。”
李世民抬头张望:“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咳咳。”
李渊咳了一声,讪讪道:“额,那个还在紧密研制当中,目前只造了这种双弓床弩,本想试试威力,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缓缓再说。”
李世民颔首,没错,现在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会被苏威和赵才抓住把柄。
但仅仅是这一床双弓床弩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难怪苏威指控父亲私造攻城器械,这种床弩不仅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攻城,且攻城效果更佳。
李世民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王庾:“所以,你那天是送了一张床弩的构造图给阿耶?”
“嗯。”王庾点头。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李世民实在是很好奇,她这个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谁知王庾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淡然,一点也不炫耀:“都说让你平常多看书了,你要是每天都跟嫂嫂一样,手不释卷,保准你也能改良武器。”
李世民一哽,心里堵得慌,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是从哪本书中受到启发的?”
“《墨子》、《六韬》。”
原来是这两本书,好像有点印象。
李世民想了想,记起了《六韬》中有提到一种能同时齐发三支弩箭的战车,叫大黄参连弩大扶胥。
但这种大型弓弩发展到后来,就是现在用的绞车弩,威力与书中提及的相差甚远,传说中的诸葛连弩也没人能造出来。
没想到,王庾竟然能举一反三,在绞车弩上进行改良,造出威力更甚的连弩。
这小丫头果然天赋异禀。
三人参观完,李渊又叮嘱了匠师一番,加强了守卫,然后才返回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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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亶是跟着苏威走的,王庾让他今晚先回房国公府,明日再去唐国公府找她。
苏威肃然坐在上位,叮嘱苏亶:“我们这次行事还是太过草率了,今后要更加谨慎。
“你跟着王庾去唐国公府也好,可以探知更多的情报。
“不过,你要注意,王庾人小鬼大,你得警醒些,不要让她抓住什么把柄,反过来裹挟我们。”
苏亶乖顺地应下。
苏威瞧着他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性子沉稳了不少,心中感到欣慰,又细细叮嘱了他一番,就打发他回房了。
赵才忧心忡忡地对苏威说道:“房国公,看来陛下的疑心没错,李渊确有异心。
“只不过如今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拿李渊无可奈何,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苏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色镇定:“你先别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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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苏亶成了王庾的跟班,他以为王庾会指使他干些粗活重活,百般折磨他,但王庾并没有这么做。
王庾让苏亶跟着她一起去上课,每天除了要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之外,还要完成王庾给他布置的功课,例如背书、写文章、作诗之类的。
有时候还会布置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给他,譬如拆解孔明锁再复原,难度一步步增加;譬如让他做《九章算术》中的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今有醇酒一斗,直钱五十;行酒一斗,直钱一十。今将钱三十,得酒二斗,问醇、行酒各得几何?”
诸如此类的题算得他头昏脑涨,一看见这本书,他就想撞墙。
想想他在洛阳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只会寻欢作乐,什么时候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过书?
读书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酷刑,王庾居然让他读书,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苏亶反抗了,抵死不从。
王庾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人把他关在屋子里,不给吃喝。然后自己招呼一大帮小娘子小郎君在他屋外的院子里,玩闹嬉戏,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是无比逍遥。
然后......苏亶投降了,毕竟要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一想到任务,苏亶觉得他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晋阳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潮涌动。
这种平静自洛阳传来“李密叛隋起义”的消息后就被打破,暗潮浮现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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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
杨广在朝堂上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密竟敢出尔反尔,公然反叛朝廷?哼!
“传朕旨令,昭告天下,谁若是归附李密归附瓦岗寨,朕就诛他九族。
“擢王世充为行军元帅,领十万精兵前去洛口征讨瓦岗叛贼。
“召集洛口附近军民,全力配合朝廷剿杀瓦岗叛军。”
一听有叛乱,杨义臣顿时就来了精神,当即出列请旨:“陛下,臣请命随王元帅一同去征讨。”
他曾统兵为元帅数十载,这一次甘愿屈居于王世充之下,皆因这几个月来他在洛阳当官当得憋屈,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生活,不是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的官场生活。
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抑郁不得志,就快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再不寻找出口,他就要郁郁而终了。
杨广一见是杨义臣请命,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杨爱卿身体不适,还是在洛阳休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