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径清雅处,闲坐看落日。
王庾停在庑廊下,望着长孙氏秀雅娴静的侧脸,不禁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一时停下,春花低着头往前走,差点就撞上了她。
春花及时收住脚步,顺着王庾的视线看过去,见是长孙氏坐在院子中欣赏日落,不由地放轻了呼吸。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春花没觉出那一轮红日有什么值得看的,还不如一张芝麻胡饼来得好看。
她忍不住又问起之前王庾没回答她的问题:“小庾儿,你为什么老跟二郎抢娘子?一个人睡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和娘子一起睡?”
不嫌挤吗?
虽然长孙娘子的床很大,但她认为富贵人家的主子都喜欢一个人睡,当然,除了成亲的男女之外。
再说小庾儿老是和长孙娘子一起睡,二郎不在府中还说得过去,现在二郎在府中,小庾儿还霸占了长孙娘子两晚,这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人家是年轻夫妻,白日里各忙各的,晚上可不就想呆一块儿腻歪腻歪嘛。
瞧瞧二郎今天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她觉得,小庾儿是年纪小,不懂这些,所以她作为小庾儿的第一大丫环,应该想办法阻止小庾儿做讨嫌的事。
“你不是说昨晚娘子训你了吗?怎么你今晚还要跟娘子睡?不怕她再训你吗?”春花提起昨晚的事,想要王庾打消主意。
“聒噪。”
王庾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堵住了春花的嘴。
春花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个词太伤人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王庾突然语气幽幽地说:“我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就没机会和嫂嫂一起睡了。”
将来长孙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生那么多,哪有功夫来管她,到时候恐怕连一个眼风都分不出来给她。
想到这里,伤心和失落就席卷了王庾的每个毛孔。
“你说得对。”
王庾抬头看向春花,这丫头居然懂她的心思?
“以后你嫁了人,肯定没机会跟娘子一起睡。”春花边说边点头,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王庾的弦外之音。
王庾:“......”
这时,长孙氏听到声响,回眸看过来,看见王庾,脸上顿时就露出温婉的笑:“小庾儿,你来了。”
“嫂嫂。”王庾回以灿烂的笑容,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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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睡了两晚冷清的书房,第三晚终于能回到温暖香窝中。
这夜,王庾躺在自己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王庾猛地从床上坐起,刚想下床去查看,就看见春花抱着被褥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春花咧嘴一笑:“....那个....我有点怕,想来你这儿打个地铺。”
王庾:“......”
见王庾张嘴要说话,春花连忙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丫环在你房里值夜,你放心,我不去里间,我就在外间。
“先试一晚,你要是不习惯,我明晚就不来打地铺了。”
说到这里,春花放下手中被褥,双手合十,目光祈求:“我真的害怕,不敢回房睡,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求你了,小庾儿。”
看她那么可怜的模样,王庾心有不忍,没有赶她,却说:“在地上睡终究有寒气,你在榻上睡吧。”
“多谢小庾儿。”
春花欢快地抱起被褥,在外间的榻上铺了起来,二郎嘱咐她找个好点的理由去陪小庾儿睡,还要不伤小庾儿的自尊。
照这个情形来看,她应该是做到了吧?
王庾静静地看着春花,她似乎很高兴,铺床的动作都透露着轻快,甚至到后面还哼起了家乡小曲。
不过,那调子就....不成调...
王庾笑笑,继续躺下休息。
在春花那不在调上的小曲中,王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没有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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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始毕可汗收到了李渊的信。
看完之后,始毕可汗大喜,对两位兄弟说:“马邑的刘武周、朔方的梁师都、蒲城的郭子和都已归附了我们。
“如今太原留守李渊再来归附,那么,隋朝北部边境的军事重镇都已经向我们豁然洞开。
“他日,若是我们挥师南下,就可以一路畅通,直捣京师。”
听完他的话,两位兄弟也不免洋洋得意,脸上的骄矜和狂妄藏都藏不住,立刻催促兄长回信。
始毕可汗立即就给李渊写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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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很快就收到了始毕可汗的回信,他看完信后,神情凝重,将信递给了裴寂。
众人看李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以为突厥人不同意言和要开打,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谁知看完信后,各个笑脸如花,开心得不得了。
裴寂一脸欣喜,对李渊说:“唐公怎么不高兴?这是喜事啊。
“只要我们像刘武周那样自称天子,反对朝廷,我们就可以得到突厥人的兵马。
“有了突厥的士兵和战马,我们扫平中原,指日可待。”
其他人纷纷附和,深以为然。
但李渊却不以为然,他说:“突厥人此举意在让我称臣,成为他们的附庸,这不是我所愿。
“你们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与突厥为敌,又不与隋朝决裂。”
众人面面相觑,这恐怕....很难办到。
李渊见他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就把他们打发了。
厅中只剩下李世民,还有静静地坐在书案后面写功课的王庾。
李世民忍不住劝李渊:“阿耶,我们终归是要反隋,何不答应突厥人的条件?
“刘武周对太原虎视眈眈,我们若是不能得到突厥人的支持,恐怕我们一出兵,刘武周就会进攻太原。”
李渊在椅子上坐下,叹道:“我也想得到突厥人的支持,安抚住他们。
“但天下大势尚不明朗,我们胜败未可知,这个时候登基称帝会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何况我也不愿向突厥人称臣,此时低头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有可能,我定要将突厥狗贼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说到这里,李渊目光愤怒,一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李世民心有触动,消灭突厥,这也是他的愿望。
王庾放下手中狼毫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阿耶想要为壮大自身实力赢得更多的宝贵时间,就要给起兵叛隋涂上一层‘匡扶社稷、安定天下’的政治保护色。”
李渊扭头看向王庾,嘴角不自知地往上扬,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果然知父莫若女。
王庾冲他扬唇一笑:“阿耶,我倒是有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