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坤宁宫。
宫宴已经散席,苏皇后多喝了两杯,脑袋有些晕,这会儿正靠在贵妃榻上小憩。
门口出现两条黑影,正是先前安排跟踪端妃去热河行宫的那两名影卫。
苏皇后察觉到,挥手屏退宫人,让那二人进来回话。
“热河行宫那边怎么样了?”苏皇后睁开眼睛,看着二人问。
“回娘娘,一切正常。”
“正常?”
其中一名影卫道:“端妃娘娘确实染了恶疾,住进热河行宫以后,皇上甚至撤了她身边大半的宫女。”
苏皇后眉头一蹙,似是从这句话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皇上为什么撤了她身边的人?”
“据说是因为端妃娘娘病得太重,已经有人被感染。”
皇上这是打算让端妃自生自灭吗?
端妃多年圣宠不衰,皇上就算再绝情,人都已经病入膏肓了,怎么可能突然把她身边的宫女撤掉?
苏皇后眯了眯眼,“撤下来的人去哪了?”
影卫说:“跟着宋大人走的。”
“宋巍?”
“正是。”
苏皇后沉默了下,虽然对皇帝撤了端妃身边的宫人这件事有所怀疑,可到底是没能想到金蝉脱壳上去。
影卫们之所以觉得一切正常,是因为当初被蒙上面纱从宫里坐上轿辇出去的那位端妃,本来就已经是替代品,真正的端妃,一直以宫女身份跟着走,等到了热河行宫,再以受到感染为由,被宋巍带回京城。
年初一,为防谢家老老小小过来拜年,宋巍提出自家人主动过去。
对此,谁都没意见。
一大早,温婉带着元宝和进宝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
桌上,摆放着红色福袋和铜钱。
福袋是专程为了过年发红包买的,铜钱是买菜的时候跟人兑换的。
谢正家两个小子,谢涛家一个小子一个闺女,四个孩子,都得发红包。
进宝坐在娘亲腿上,探着身子伸出小胖手去抓铜钱。
温婉拿起福袋,拉开口上的绑绳,示意小家伙放进去。
小家伙难得的不捣蛋,似乎还有点好奇,将爪子里的那只铜钱往福袋里一扔,之后抬眼看看哥哥,又看看娘亲,像是在等夸。
“进宝真棒,再来一个。”温婉又把福袋口拉开了些,方便他投。
小家伙贪心不足,先前只拿一个,这会儿想抓一把,结果没抓稳,弄掉了一地。
宋家人过去隔壁拜年的时候,谢姑妈趁着他们在堂屋说话,给温婉递了个眼色。
温婉把进宝递给婆婆,自己找个借口站起身走了出来,以为谢姑妈是发现了他们家什么端倪,心中有些忐忑。
到了院里,谢姑妈问:“二郎家有没有来过信?”
温婉一听是问这事儿,暗暗松口气,说年前来过一封。
“鱼塘咋样了?”谢姑妈紧张地问。
虽然来前已经转手给了宋二郎家,可到底是她当年一鱼一虾操心出来的,心里头老是惦记着。
温婉没回去过,不晓得鱼塘的具体情况,如实说:“等过了年,三郎会安排人回去接大丫,到时候那丫头来了,姑母问她便是。”
“啥?大丫?”谢姑妈有点懵。
温婉没跟她说二郎媳妇用定亲来威胁他们的事儿,只道:“大丫今年十二岁,婆婆不想她往后嫁在乡下,打算把人接来京城见见世面。”
谢姑妈听言,忽然笑起来,“二嫂子想得还挺周到。”
又问:“啥时候去接人?”
温婉说怎么着也得年初三之后。
谢姑妈点点头,“那行,到时候你们家要是不方便,就让她住到这边来,表亲也是亲,再说咱们两家隔得又近,住哪都一样。”
温婉怔了怔,“姑母怎么说我们家不方便?”
谢姑妈一瞅温婉呆愣愣的模样,寻思这丫头估摸着还没适应,叹了口气劝道:“当了官夫人,就不比咱们那些年在乡下了,三郎这样的青年才俊,后院有个三妻四妾挺正常,你自个儿已经是有儿子的正妻,脚跟已经站稳,心态要放宽些。”
温婉:“”
合着他们瞒了半天,谢家这边早就知道宋家来客人了,并且把那几位误认为是宋巍的妾?
温婉有些佩服谢姑妈这强大的想象力。
不过,端妃娘娘在宋家住久了,他们就算瞒得过一时,谢家这头早晚会知道,与其将来不好解释,倒不如谢家怎么以为,他们怎么默认,反正这事儿也外传不出去。
敛去思绪,温婉扯了扯嘴角,“昨儿个刚来的人,姑母竟然就知道了,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我昨天出门,刚巧见到三郎带着从马车上下来。”谢姑妈唏嘘道:“好家伙,一来就是三个,哪位大人送的,也忒狠了些。”
温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陪着笑了笑。
谢姑妈只当她是苦笑,又劝了几句,说三郎这都是身不由己,为了前程,有些牺牲在所难免,让她千万要想开。
妾这个身份已经在谢姑妈脑子里根深蒂固,这种时候,温婉不好驳回去,毕竟人是真住在他们家,总得有个说法。
考虑到端妃娘娘的安危,宋巍并没有在谢家待多久,吃完饭就提出告辞。
宋婆子和宋老爹留下来聊天,宋元宝和谢家那几个小子去外头玩了。
温婉见相公要走,她忙抱了进宝跟上。
回到自己家,把门合上,温婉跟宋巍说了刚才在谢家的事。
显然,宋巍自己都没料到谢姑妈早就给昨天带来的三个人定了名分,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温婉问他,“要不要跟谢家解释清楚?”
“自然不能。”宋巍道:“他们误会便误会了,我们这边不做任何回应。”
不做任何回应,就是不承认,但也不驳斥的意思,模棱两可。
端妃哪怕是光熹帝的妾,算下来,也是宋巍的长辈,岂能随意亵渎?
谢家认为的妾,是三位,不一定非得是端妃,到时候要真露了点什么出去,大可以让小宫女来顶上。
认为宋巍纳妾的,并不止谢家,还有年初二回门的徐恕两口子。
端妃现如今住的那间屋子,以前是宋芳的闺房,宋芳下马车的时候弄脏了裙角,进院找温婉要了套干净衣裳,习惯性地往自己闺房跑,打算去那边换,到了才发现不对劲,里头好像住了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她没有跟里头的人打照面,匆匆跑回来问温婉,西厢房住了谁?
温婉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宋芳狐疑地看向宋巍,“三哥,你该不会是纳妾了吧?”
宋巍不置可否。
宋芳瞪大眼睛,“三嫂才过门五年你就纳妾,也太没良心了!”
温婉没吭声,坐在炕上逗进宝玩。
宋芳气得直跺脚,望向温婉,“三嫂,这你也能忍?”
温婉抬起头来,笑了笑,“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挺正常?”
“可是”
宋芳觉得很生气,比徐恕纳妾还让她生气。
三哥在她心目中,一向洁身自好,她这才嫁出去多久,家里就多了别的女人?
怎么想怎么膈应。
宋巍淡淡啜了口茶,眼神睨向宋芳,“你回娘家,就是来找兄长兴师问罪的?”
宋芳这会儿最不乐意见到她三哥,听到宋巍说话,冷哼一声。
徐恕自己是不纳妾的,但他并不觉得宋巍纳妾有什么错,因此并未发表看法,只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宋芳,目光幽怨,“媳妇儿,你可不能动怒,否则伤了胎气,我还要不要当爹了?”
注意力一直在进宝身上的温婉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宋芳。
宋芳小脸有些红,扭捏了一下才说,“年前才诊出来的,原本打算这一趟回门给你们宣布喜讯,谁料碰上了一档子糟心事儿!”
想起三哥纳妾,宋芳还是如鲠在喉,膈应得紧。
“那的确是不能再动怒。”温婉笑说,“徐家老太太盼重孙子盼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可得好好养着。”
又问她孕不孕吐。
宋芳说孕吐基本没有,就是成天犯懒,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温婉想着,孕期嗜睡挺正常,她怀着进宝那会儿可不就是这样的。
然而没聊上几句,她就发现宋芳这嗜睡得也太严重了,说着话都能打瞌睡。
温婉有意让宋芳去里屋躺会儿,徐恕却不肯,说什么也要把人给领回去。
温婉嘴角微扯,“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们家床又不会吃人。”
徐恕挑眉,得意洋洋地笑,“双胎呢,能不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