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与仁懿太后的谈话较量,注定最后以苏皇后的落败而收场。
回到坤宁宫,她第一时间让人备礼去国公府探望四少爷苏尧启。
治疗初期,伤口愈合慢,苏尧启每天夜里都会被疼醒。
白天国公和国公夫人没少来陪他。
到了夜间,便只剩几个守夜的丫鬟小厮。
当下,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刚来探望过苏尧启打了回转,就有丫鬟进来道:“国公爷,六姑娘又跪在外面了。”
为了替生母求情,苏黛这些天把膝盖都给跪破了,然而苏国公不松口就是不松口。
但凡事关苏尧启,那就是在剜他的心头肉,他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既然那么喜欢跪,那就让她好好跪着吧!”
苏国公摆摆手,转身进内室。
苏尧启听到了声音,问国公,“爹,您在跟谁说话呢?”
苏国公道:“没谁,几个不听话的混账东西罢了,四哥儿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苏尧启垂下眼睫,“还是很疼。”
话音刚落,“嘶”了一声,眉心拧在一块儿。
苏国公心揪了一下,“你快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
本来伤的就是脸上,只要一张嘴,必定牵到唇边肌肉,疼痛在所难免。
苏尧启盯着宝蓝色的帐顶,眼神呆滞。
不能说话,不能下地走路,睡觉又睡不着,这度日如年的滋味儿,让他不禁怀念起在国子监读书的日子来。
苏国公似乎看穿儿子的心思,“只要你好好养伤,等恢复了,爹再送你去国子监,或者你想在家里读也行,爹给你多请几位先生。”
郝运就在大理寺任职,清楚衙门审案的程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从中使了不少力花了不少功夫,成功把三姨娘逼上死路。
得知生母死讯,苏黛一颗心如坠冰窖,对生父苏国公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从那天起,她变得沉默寡言,再没来探望过苏尧启。
自始至终,苏尧启都不知道他院子着火的真相,只是想到好几日没见六妹妹,某天顺嘴问了一句,苏国公黑沉着脸说,“你母亲正在给她议亲,她没空过来。”
因着三姨娘的死,苏黛已经辍学,没再去鸿文馆,听到嫡母要给自己议亲,她心中明白,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她了。
这天傍晚,苏黛一个人去花园散步,偶然碰到邱姨娘。
想到邱姨娘在这府中也是个不受待见的,苏黛心中难免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便坐下来跟对方聊了几句。
或许是邱姨娘给人的感觉太过平易近人,苏黛聊到最后,把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
“姨娘在世时,母亲本来就不待见我们这些庶子庶女,如今姨娘没了,母亲急着把我嫁出去,又是得了父亲首肯的,想也知道不会给我安排什么好人家。”
话到这里,她落下泪来,那哭声,透着几分无能为力。
邱姨娘说:“六姑娘何必气馁,没有生母疼,你还有个三姑姑。”
邱姨娘口中的“三姑姑”,便是陆家大奶奶苏仪。
苏黛听了她的话,有些发愣。
是了,三姑姑一向疼自己,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何不去投奔她?
数日后,苏仪带着满腔怒火回娘家来。
苏国公只当她是来探望苏尧启的,还客客气气地让人把姑奶奶迎进来,谁料苏仪站在门口就对他发火,“大哥是怎么教育自家府上姑娘的,你们家出了事不好过,还想连带着让妹妹我也感同身受一下你心里才能平衡?”
国公夫人直接听皱了眉,厉喝一声,“苏仪,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苏仪冷眼瞧着国公夫人,唇边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既然大嫂发话了,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不管住六姑娘,要让她跑到我们家去丢人现眼?”
苏国公脑袋都被她给吵疼了,“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苏仪脸色愈发难看,“前两日,六姑娘去我那儿,我只当她是因为姨娘刚死心情不快,还好心陪她坐了会儿,出言开解她,她可倒好,去上两回,直接让人撞见跟我们家彬哥儿抱在一块,老太爷老太太已经动了怒,大哥你自己说吧,你们家想怎么着?”
国公夫人暗恼,望向一旁的嬷嬷,低声问:“怎么回事?”
嬷嬷道:“六姑娘最近这段日子的确有出府,但因为去的是陆家,下人大概是想着有三姑奶奶在,就没往上报,怕扰到夫人和四少爷的清静。”
国公夫人听罢,一颗心直往下沉,身形不稳地往后退了半步,喃喃自语道:“完了”
别看有姻亲关系,陆家和苏家事实上一直都不对付的。
自家府上的姑娘在陆家被人撞见这么丢人的事,不管起因如何,名誉受损的终归是姑娘家,苏黛这阵子又在议亲,名声一旦传扬出去,哪家儿郎还敢娶她?
不同于国公夫人的面如死灰,苏国公怒极反笑,“你儿子毁了我闺女清白,你还有脸上门来找我兴师问罪?既然你一个当娘的都来了,那正好,正儿八经地拿出个公道说法来,是让六姑娘过门,还是要我去公堂上跟你们陆家好好理论理论?”
苏仪怒红着眼。
如果真是她儿子,就让他娶了六姑娘也没什么,问题在于彬哥儿和荞姐儿都不是她亲生,她之所以气势汹汹地来找国公,全是被大爷给逼的,今儿要是不讨个说法回去,大爷绝不会放过她。
苏国公一说,国公夫人也立时反应过来,咬着苏仪就不放,“怎么说也是我们家姑娘吃了大亏毁了清白,姑奶奶这罪问得好生没有道理,就算要给个说法,也该是你们家给吧?”
见苏仪不吭声,国公夫人又道:“要我说,就让六姑娘过门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姻亲关系,如今你侄女儿过去伺候你儿子,也算是亲上加亲了,这是大好事儿,姑奶奶怎么看起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是觉得我们家姑娘配不上你儿子?”
苏仪突然冷笑,“一个生母犯了死罪的庶出,她也就只配给我们家彬哥儿当妾做小,你们家不是要说法吗?这就是陆家给的说法,过门可以,三媒六聘一概没有,直接从偏门进,往后正妻过了门,说什么她都得听着受着。”
“你”国公夫人气着了,“堂堂国舅爷家的闺女,多少优秀男儿排着队求娶,你让她做小?”
“我话就说到这儿,你们家要不乐意,只管把人给领回来,陆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陆家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苏家能吗?
国公夫人憋了一肚子火,以前总觉得这个三姑子是向着娘家的,如今娘家出了事,她难得回来一趟,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如此作践娘家姑娘,简直欺人太甚!
国公夫人没辙,望向苏国公。
苏国公怒火难消,直接让苏仪滚出去。
几天后,苏家到底是扛不住外面的言论,松口同意了让苏黛过陆家门给陆晏彬做妾。
陆家,外院书房。
苏黛跪在地上,给陆平舟磕了个头,“多谢大爷收留之恩。”
陆平舟面色平静,“我留下你,是因为彬哥儿喜欢你,可你别忘了你之前的承诺。”
苏黛郑重点头,“我不会忘,是苏国公是非不分把我娘送进大牢逼上死路,也是他让我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从今往后过了陆家门,我苏黛便与苏家势不两立!”
陆平舟唇角微勾。
没错,当日苏黛与陆晏彬私会被下人瞧见,不过是陆平舟设的一个局而已,他早看出来陆晏彬喜欢苏黛,而苏黛又主动来找他求收留,说只要能报仇,她甘愿做妾。
陆平舟这才会让她故意在下人经过的时候对陆晏彬投怀送抱,通过下人把事情传扬开来,逼迫苏家不得不让她进陆家门。
苏皇后、太后、苏家和陆家多方如火如荼的争斗,并不能影响到宋家的平静。
哪怕府邸大了,下人多了,开始立规矩了,他们家的小日子仍旧过得温馨平淡。
中秋仿佛才过去没多久,一转眼就到了徐家那对花棒儿的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