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宝来到正殿,发现赵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挠挠头,找个位置坐下,“大殿下找我有事?”
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这三日怎么“虐待”了小宫女怜春。
三宝公公和其他下人已经被全部屏退出去,现如今殿内只有二人,赵熙说话便无需顾忌太多,“你从我手里要走怜春,究竟是何目的?”
宋元宝一愣,“那天不是跟殿下秉明了,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留在宫里,回不了家,房里要添个人,没办法,只能伸手问殿下讨个赏。”
“那这么说,你是真要了怜春?”
闻言,宋元宝俊脸微红,“羞赧”地低下头,“暂时、暂时还没有,我想先适应几天。”
这话说得没毛病,赵熙沉吟片刻,“可能怜春不适合你。”
“为什么?”宋元宝愕然。
“她胆子小。”
宋元宝为自己辩驳,“我只是让她侍寝,又不是要吃了她。”
赵熙眸色淡淡,“有区别?”
“”
这话怎么越听越感觉他像个饥不择食的禽兽?
宋元宝叹口气,“殿下就直说吧,您想怎么着?”
“今天晚上,你来正殿守夜。”
“啥?”宋元宝故作惊讶地张了张嘴。
“不乐意?”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太荣幸了。”
“我并没有从你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荣幸。”
对上赵熙冷冷淡淡的目光,宋元宝机智应对,“荣幸过度,以至于受到了惊吓。”
“”
受到惊吓是假,觉得意外是真。
宋元宝知道他爹给的法子奏效,但是没想到这么奏效。
这天晚上,宋元宝果然被要求去正殿守夜。
那些年跟温婉联手坑人的时候,他早锤炼出演技来了,不就是睡觉踢个被子打个鼾,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于是宋元宝演得很投入,一开始只是打鼾,后来夹着被子睡,再后来,不仅把被子踢下去,自己也跟着转,脑袋转到了床榻侧边,险些掉下来。
他“惊醒”的时候,发现旁边立着一条黑影。
赵熙睡觉不喜欢亮着灯火,此时的殿内一片昏暗,唯有从窗棂筛进来的月光能让宋元宝勉强分辨出那是个人。
尽管早预料到赵熙会亲自来监督,掀开眼皮突然看到这么一幕,还是挺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宋元宝“啊”一声,惊坐起来,顺手摸到床头的火折子,点亮油灯。
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赵熙,宋元宝白着脸抚了抚胸口,“大殿下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干嘛呢?”
赵熙拖过椅子来坐下,“你吵到我了。”
“是吗?”宋元宝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家下人说,我睡觉毛病特多,可我从来都没发觉,以为他们说笑呢,难不成还真是?”
赵熙将目光挪向地上的锦被,“你确定自己以前就有这毛病?”
“我不知道啊!”宋元宝摊手,“睡着了上哪知道去?”
“可我上次见到的并非如此。”
那时他睡得十分规矩,是他看过最好的睡相。
宋元宝心头一跳,“殿下什么时候偷看过我睡觉?”
似乎被问住,赵熙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怕气氛尴尬,宋元宝开口:“反正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觉得很无所谓。”
赵熙问:“你就不怕皇宫里的人笑话你?”
宋元宝说:“从小到大,笑话我的人海了去了,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那些笑话我的人,也没见他们家发大财过好日子。”
这说辞
赵熙无言以对。
瞧瞧天色,宋元宝打了个呵欠,“殿下还有事儿没?没有我就继续睡了,一会儿还得早起,时间宝贵啊!”
赵熙弯腰,亲手替他把被子捡起来,看着宋元宝接过去盖在身上,他忽然道:“其实我睡觉也没那么规矩。”
哈?
宋元宝觉得,一定是夜晚太容易让人精神松弛,否则要从赵熙嘴里听到这种大实话,难度堪比让他奶奶别损人。
又一阵困意来袭,宋元宝呵欠连连,“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只你一人睡相不好。”
“可”
宋元宝打住他,“你是想说,你的睡相跟你平时自律的习惯不相符?”
赵熙没否认。
他讨厌一切没规没矩的人,包括,睡觉时候的自己。
宋元宝忽然笑起来,“为什么我觉得,殿下睡相不好看反而有些可爱呢?”
可爱?
赵熙眉心蹙拢。
宋元宝接茬说:“殿下凡事讲规矩,平时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态度,难得在睡着的时候会放纵自己,你不觉得这种反差不仅不讨厌,反而更让人觉得你平易近人吗?”
“平易近人?”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用这种字眼形容他。
赵熙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有着被人认可的小雀跃,但都被他给强行否了,那不是一个皇子该有的情绪。
“嗯,我反正是觉得没问题,至于您怎么想,那就得看您自个儿怎么处理自己的心态问题了。”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殿下这样的人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毕竟你一向我行我素。先不说您贵为皇子,这皇宫里没人敢笑话您,就算真有人敢,那又如何?她们除了吃顿板子甚至是被赐死,得不到任何好处,而殿下也不会掉块肉,更何况,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说白了还是个孩子,谁会嘲笑一个孩子睡相不好看?”
赵熙还是过不去这个坎,“你说的是十四岁,那十年以后呢?”
宋元宝莞尔,“十年以后,能嘲笑殿下的只有您的发妻,殿下认为,一个能当上皇子妃的人是那种素质?换句话说,殿下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那地步去吧?”
赵熙幽幽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回了内殿。
宋元宝发现自己洗脑很成功,因为隔天晚上赵熙就传了宫女挽秋进去守夜。
挽秋给赵熙捡了三次被子一次枕头,次日天明,他眯着眼问挽秋,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差。
挽秋笑了笑,“奴婢以前伺候过好几位公主,公主们的睡相也不理想,对比下来,殿下这种情况算不错的。”
十四岁的少年皇子,哪怕心智再成熟,他也逃不开这个年纪会有的某些心理。
比如,渴望被人认同和宽容。
听了挽秋的话,赵熙不否认自己有被安慰到。
打开了多年的心结,赵熙这一整天心情都不错,给宋元宝放了个假。
宋元宝受宠若惊,“殿下确定自己已经睡醒了?”
赵熙斜睨他,“你要不乐意放假,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乐意,乐意,就是觉得殿下今儿有些反常。”
“这不是你要的平易近人?”
一句话,把宋元宝噎得脖子都长了,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是挺平易近人的。”
就是,感觉特别扭。
那天被安排去找苏尧启的家丁们没见着人,苏尧启是被宋巍安排人送回来的。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国公夫人激动得险些哭出来,仔细打量他一眼,又问他去了哪,有没有和宋家人发生争执。
苏尧启说没有,只是去外面玩而已,宋家人挺客气的。
国公夫人道,“你就是太善良,什么人都相信。”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苏尧启不赞同他娘的话,“谁好谁坏,我自己会判断。”
见他娘还要再问,苏尧启摆摆手,“娘,我累了,想好好歇一会儿,您先出去吧。”
国公夫人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之后让人送了晚饭来,又嘱咐他夜间睡觉盖好被子,别着凉。
苏尧启吃了晚饭开始沐浴,沐浴过后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脑海里浮现白天在庄子上的一幕幕,最后困意来袭,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因着堵在胸腔内的那一口气,苏国公没来看苏尧启,等到国公夫人回去,他问了问情况。
国公夫人说:“我瞧着挺好的,没什么事儿。”
苏国公也觉得宋巍不敢大喇喇地对他儿子下手,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哥儿已经十九岁,是时候给他安排亲事了。”
苏国公说着,偏头去瞧国公夫人,“你好好给他物色一个,心术不正的别放进来,免得祸害了小四。”
国公夫人为难道:“跟咱们家结亲的,多半都是为了利益,能有几个心术正?除非老爷肯收回自己当年的话,不为利益给小四娶亲,否则您这要求太高,妾身办不到。”
苏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