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从云才不在乎会不会产生歧义，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这些年母亲的手段他都看在眼里，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做得还少么？

与她相比，永王的手段只会更加狠毒。

那一对把他养到五岁的夫妇，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照顾他或许也只是为了执行任务，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带给他的温暖和亲情。

若是他们因此丢了性命，他绝不会原谅眼前这两个人，更不会原谅自己。

“为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你竟要和亲生父母作对么？！”永王厉声道。

卫从云毫不畏惧，直视着面具后那双阴鸷的眸子。

姬灵玉担心儿子把永王惹毛了，赶紧道：“王爷莫要生气，从云并非对您不敬。只是这孩子一向重情重义。张家夫妇毕竟带了他五年，总是有感情的。”

说罢又对卫从云道：“儿啊，你父王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张家夫妇把你带得这么好，我们感激他们还来不及，怎会对他们不利？

等咱们办完事回到山庄，娘一定亲自带你去寻他们。”

相较于永王，卫从云对姬灵玉更有感情，信任自然也更多一些。

他点点头，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

十七年前的叛乱，永王的妻妾儿女全都死于乱军之中。

这些年他为了复仇四处奔忙，极少有安定的时候，因此也没能顾得上娶妻纳妾，自然也就没有新的儿女。

面对唯一的儿子，他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可能像对待属下那般严苛，更不可能像对待敌人那般冷酷无情。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道：“从云，为父向你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伤害你在乎的人。

但你身为人子，也不可太过任性，也要学着理解父母。

不管我们做过什么，将来受益的人也只有你，你说是么？”

卫从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被哄住了。

但听了永王的话后，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亲生父母。

而且眼下双方也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永王对抗。

对一个连亲兄长都能下毒手的人，不得不防。

他抱了抱拳：“是，王爷。”

“还叫王爷？”永王又有些不满。

姬灵玉忙给儿子丢了个眼色。

这孩子就不能体谅她一下，总和永王这般对着干，她也不好做人。

卫从云无奈，只能站起身走到永王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儿子见过父王。”

永王终于满意了，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好，好，果真是本王的好儿子！”

这绝对是他半辈子以来说过的最真实的一句话。

从前他身边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为他生了一大群儿女。

女儿暂且不提，那些儿子却没有一个能与卫从云相提并论。

真不愧是魏锦两国皇室结合出来的优秀血脉，不管相貌、才华、能力，甚至是品行，全都是万里挑一。

比起凤平帝和天庆帝那一对懦弱的怂包父子，他们父子才配拥有那一片大好河山。

永王越想越高兴，狂妄自大的话语脱口而出。

“儿啊，为父布局多年，终于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只要咱们父子同心，迟早必将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卫从云的忍耐力一向不错，可他今日真是忍不了了。

一个已经作死过一次的人，怎的半点教训都不吸取呢？

他想继续作死是他自己的事情，别拉着没活够的人一起好么？

“父王。”他又抱了抱拳：“儿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永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

不管是换个时间地点，还是换个人，他立刻就能让人把说这句话的人叉出去。

但此刻他心情正好，说话的人又是唯一的儿子，就不予计较了。

他笑呵呵道：“好孩子有话尽管直说，父王又不是外人。”

卫从云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这才道：“父王和娘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些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看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永王的笑容瞬间褪尽，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

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卫从云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父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魏国的情况您比儿子更加清楚。

铁骑百万，水军数十万，步兵更是无法计数。

不管是数量还是战力，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对抗。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魏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他们耗得起，您能耗得起么？”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姬灵玉又急又恼，一把拽住了永王的胳膊：“王爷这是做甚？从云的话难道说错了么？”

“妇人之见！”永王用颤抖的手指着她，骂道：“本王的好儿子就是被你给养坏了！

打仗当然要拼实力，可谁说打仗只能拼实力？

本王手中有的是把柄，能出的牌多得很！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与本王好生配合，将来有你们享福的时候。

若是不肯听话非要和本王对着干……”

这样的威胁姬灵玉听得多了，深知永王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人。

一旦真的把他惹怒，真的是六亲不认。

她赶紧又扯了卫从云一把：“都是妾身没本事，从云是个聪明孩子，今后有王爷亲自教导，他一定会更有出息的。”

卫从云见不得母亲这般低三下四，更见不得永王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他反握住姬灵玉的手：“娘，咱们走！我就不相信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他自去做他的皇帝梦，咱们过咱们的逍遥日子。

儿子有手有脚能文能武，绝不会让您吃苦受累。”

“从云快放手。”姬灵玉用力挣扎了几下，只觉永王的目光如同锥子一样，扎得她喘不过气来。

卫从云以为她还在留恋永王，大怒着甩开她的手。

“好！既然你打算和他沆瀣一气，那恕我不奉陪了！二位保重，告辞！”

他一把扯开书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云……”姬灵玉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转身怒喝道：“这下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