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脑袋,喷撒着血,一路咕噜噜的,滚到夏凝的脚下。
夏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她的眸中,细看上去,隐有水光。
“小姐别怕。”桂姨连将她挡在身后,柔声说道:“咱们这就回家。”
那老妇人开口向她走来的时候,夏凝就认出了,她是大柱子的娘,昨晚虽然只是在黑夜中见过,但夏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在大柱子的问题上,夏凝绝不会说出太残忍了之类的话,因为本来就是他错了。
明明是大柱子私自出逃、泄露秘密、违背誓言在先,自然要接承担相对应的后果。
更何况,朱二是在他母子二人姓名危急时刻,将他们救下的,救下之后,也没有强迫他们留下,是他们自己要求非要留在此地的。
那么既然留下,就要遵守此地的规矩。
但现在看来,似乎他们反倒成了受害者。
大柱子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以及刚才见的那个白衣女子,看起来似乎无辜可怜,但若是放过他们呢,遭遇灭顶之灾的,就是他们了。
大柱子即死,也是他求仁得仁应得的下场,至于老妇人是否知情,其实也无人追究,毕竟,她就在此处,若无人带领是没法出去的,当然也没法害人,而且说句难听点的,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
但没想到的是,老妇人竟从昨晚的一面之缘、以及今日侯三相陪的举动上,看出夏凝不同寻常的身份。
夏凝何其无辜,在这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此地的存在,更不认识什么大柱子二棍子,但这个老妇人,却竟要杀了夏凝,此中之恨,都在那明晃晃的菜刀上。
菜刀很亮,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刺得夏凝双目生疼。
脚步不停的夏凝,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真冷血。
是的,夏凝变了,变得冷血了。
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第一次见的死人,是马大富,就是那个是敲她这具身体原主闷棍的马大富,当时,她还因此发了高烧;
可现在,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头在她面前被砍下,滚到自己脚下来,她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疾步回到吊脚楼,夏宫明一见,马上笑眯眯的迎上来。
“凝儿回来了啊,事情办完了吗,没办完也没事,这里有乌大他们守着呢,就让他们在这儿守着,咱们回家,你看,这腊鱼、腊鸡,还有这……”
“凝儿这是怎么了,”夏宫明啰嗦了半响,见夏凝定定站着毫无反应,忙将桂姨扯到一旁:“出去这么一会儿,发生什么了?”
桂姨忧心的看着夏凝独自离开,上楼,就跟夏宫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气得夏宫明夺过桂姨的长剑,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桂姨捏着剑尖不松手。
“我要把这恶毒的老妇碎尸万段。”夏宫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小姐会难过。”桂姨看到了夏凝眸中的泪水,虽然没有滴下来。
桂姨语毕,夏宫明缓缓松开长剑,半响无语。
……
“走了!”夏凝随意净了把脸,平复了下心情后,便一脸平静的出来了。
和刚进门的侯三点了下头,随即看向郁郁蹲在地上的夏宫明:“爹,你这是不想走了?”
“哦,走,走,这就走。”夏宫明忙不迭的站起身,回答道。
“我们会不会在路上遇到牛四?”夏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侯三:“派人接应了吗?”
“回主子话,派了。”
“怎么还不见回来呢?”夏凝有些忧虑。
……
一路行来,约有十来具尸体横陈乱草丛,其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侯三领着的人,远远行在前面处理,及至夏凝等一行赶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干净了。
行至山洞口,侯三带人进去查探了,夏凝洞外等候。
呼出一口浊气,这地方,以后怕是没机会来了。
侯三进去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消息,就在夏凝等得焦急万分时,突然有个人,从山洞慌忙奔出,但刚冒出个头儿,一看外面的情况,立马退了回去,但十息后,他又高举着双手,倒退着出来了。
此人的后面,是举着长刀的侯三,侯三的另一只胳膊上,驾着浑身是伤的牛四。
对上牛四亮晶晶的大眼睛,夏凝扔过去几瓶龙涎:“这是吃定我有药了,啧啧。”
本来全身都挂在侯三瘦小身体上的牛四,接过药后,立马不柔弱了,当下嗷嗷叫着,一尥蹶子跑了,跑了……
侯三愣了,自己刚找到这货的时候,他正被三个人围杀,伤的很惨,甚至都无法自主行走,仗着自己半拖半拉才出来,怎么这一下,就能又蹦又跳了。
侯三哪里知道,有一种生理现象,叫暗示。
牛四本来呢,确实已经伤势严重几乎力竭,但神药在手,精神劲一下子鼓起来了,当下身体上的不适,自然被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被侯三从山洞逼出来的那人,早已经被绑了起来,钻了一夜山洞、加之沼泽惨烈的战斗,心理防线早已崩溃,三两下,就交代了他们这伙人的来历。
原来,在大柱子第一年随老管事出去交易的时候,就在集市偶遇曾暗恋的女子,那女子嫁的丈夫病死了,于是,就跟大柱子旧情复燃了。
彼时,大柱子身上带着两块黄金,是他和他娘当年所得的,本来,他是准备给他娘买一些礼物回去的,结果全留给了那女子,让她买了个院子,深入简出的生活。
第二年,大柱子和那女子再见时,儿子都俩月了;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大柱子和那女子的事儿,被做了强盗的同乡无意窥到。
所以,为了保住儿子和媳妇,大柱子将曾经的恩人、以及他娘,全都出卖了;然后他自己,带着家小,度过长江,逃往岭南了。
“这次行动,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我们的人全都来了,都被你们杀了。”
“真的没其他人知情?”
“真的没有了,小的骗你们做什么,”那人瘫在地上,哭的涕肆横飞:“完了,杀完了,全杀完了。”
“那名女子是谁?”夏凝突然问道。
“女子,哪个女子,谁啊?”
“和你们一起来的、穿白衣的。”
“她啊,她是我们寨主的结义妹妹啊。”
“你们寨主呢?”
“寨主?寨主不在我们这儿啊。”
“他在哪儿?”
“他,他……”
‘扑通’,那人说着说着,竟栽倒在地,去探时,已然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