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可能不知道,嫂夫人做的豆腐那叫一个绝了,又滑又润,白如凝脂,堪称极品!”沈卓文忍不住夸赞道。
徐有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没有过分的谦虚,也没有骄傲的应承,他只是觉得,张月娥的手艺就在那里,并不需要他来鼓吹,只要吃过的人就知道西施豆腐的不凡之处。
“当真?”柳千鹤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桌子上的一道豆腐羹上。
“柳兄可以尝一尝,这西施豆腐的味道与清远豆腐相比,孰胜孰劣。”
柳千鹤正是来自清远镇,那里号称豆腐之乡,让柳千鹤来品评最合适不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有承这句话正合柳千鹤的意,他早就想尝尝这被人吹的神乎其神的西施豆腐到底有多好吃,奈何,西施豆腐根本就没有卖到清远镇,他又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自西施豆腐出名至今,他竟一直都没有吃过。
柳千鹤迫不及待的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豆腐羹,初一入口,他只觉得滑嫩异常,便皱起了眉头,“这当真是豆腐羹?为何如同鸡蛋一般滑嫩?”
沈卓文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柳兄?这西施豆腐名不虚传吧!”
柳千鹤根本就没有时间回答沈卓文了,他三两下喝完一碗豆腐羹,然后喟然叹道,“清远豆腐输的不冤!”
文昌远见所有人都被一个小小的豆腐吸引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他有些恼怒,恼怒于柳千鹤明知道那是姚县令却不告知于他,更恼怒于柳千鹤明明是与他一同前来的,此时却与沈卓文聊的热略!他平时最为瞧不起这些富家子弟,因此,对于和这些富家子弟交好的徐有承也带有偏见。
“柳兄,豆腐什么时候都可以吃,还是让徐兄将事情说清楚的为好,否则,我等若是误会了徐兄就不太妙了,你说是不是?”文昌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番话。
柳千鹤一怔,他不习惯跟人争辩,便只好点点头,“是我唐突了。”
“徐兄,既然嫂夫人就是那小姑娘的大方堂姐,还请,徐兄尽快归还她家的方子,还人家一个清白。”文昌远虽然让徐有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字里行间却又充斥着对徐有承的不信任,竟单方面给徐有承定了罪。
饶是徐有承自认好涵养,此时也有些恼了。
“文兄不明情况,我不怪你,不过君子一行,除了要正笃行之以外,还要正视听,明事理,文兄如此听信他人,真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徐有承就差说文昌远你居然这样偏听偏信他人,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不过,他虽然没说,但是这番话的意思也差不多了,文昌远脸色涨红,“徐兄何出此言?我观那女子,身着朴素,一个人跪在路上,好不可怜,若非家人蒙受了不白之冤,她又怎么会抛头露面,向我等求救?”
徐有承见文昌远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他素来听闻文昌远的美名,这次终于有机会结交一番,却没想到文昌远居然是如此刚愎自用的人,他但顿时有些失望。
“文兄不如听听徐兄怎么说,我们与那女子素不相识,对方的品性我们也不甚了解。可徐兄的名声在我等学子之间,素来清正,这期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柳千鹤也出言劝解道。
文昌远见柳千鹤也替徐有承说话,心中更是不快,“那就请徐兄说来听听,不过我看徐兄家境颇丰,外面热热闹闹的办着流水席,可贵夫人的妻妹却凄苦无依的跪在外面的大道上,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好叫文兄知道,贱内早在二朝回门之时,就被娘家强行断往了,这事整个浅水村和靠山村都知道,是浅水村村长亲自看着他们按的手印。”徐有承还要继续解释,可文昌远听到他这样说就好似得到了什么把柄一般。
“都说狗不嫌家贫,怎么?贵夫人一嫁到徐家,就同娘家断了个干净,徐兄心里就不打鼓吗?也对,徐兄素来喜欢锦衣相交,自然是十分认同贵夫人的选择的。”文昌远不阴不阳的说道,他不仅说了张月娥嫌贫爱富,还明晃晃的映射了,徐有承本人也是这样一个人。
若说徐有承只是黑了脸的话,那沈卓文听了文昌远这句话,险些爆了粗口!
沈卓文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以高远兄的性格,他不会白白吃亏的,因此他只是冷笑一声,“高远兄的确是不如文兄你博爱豁达,对看不惯自己的人也能笑脸相迎。”
他这是在讽刺文昌远刚才一进来看到他的时候,明明笑的谄媚,此刻却又出言讽刺徐有承。
他与徐有承相交本是朋友相交,高远兄也从来都没有因为他是沈家公子,就对他另眼相看。反观文昌远一直都表现的看不起富家公子哥,在寒门学子当中很有威望,可如今开来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你!”心里那点心思被当众戳破,文昌远险些恼羞成怒,但是好在他还顾及着沈卓文的身份,以及那一看就出身不凡的裴公子,所以才强忍着心中的恼怒,没有发作出来。
前段时间的赏菊宴,文昌远并没有被邀请,因此他并不知道那裴公子就是裴家大公子,前段时间赏菊宴的主人。
“文兄有所不知,正是张家人提出要与我们断往,盖因张家一直认为我夫人是一个扫把星,他们怕被我夫人带累,便在我妇人二朝回门的时候,将我与夫人赶出家门。至于你说的那方子,应该就是西施豆腐的方子,这西施豆腐本就是我岳母的独门技艺,只传授给了我夫人,这有什么问题么?”徐有承云淡风轻的说,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对于文昌远这般的人,他实在是不屑与之为伍。
文昌远脸上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的,但他还是狡辩道,“张家养育贵夫人那么多年,她怎么能不回报张家?这跟忘恩负义之徒有什么区别?”
徐有承深吸一口气,即便是他涵养很好,强忍着没有将文昌远赶出去,已经十分艰难。
沈卓文想要开口替徐有承辩解,却被裴公子在桌子下扯了一下衣袖,示意他不要贸然开口,沈卓文犹豫了一下,闭上了嘴,徐家的事情其实他知道的也不甚清楚,但是他却知道,徐有承和张月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这位公子好生奇怪,难道说你的叔伯堂兄弟姐妹们,明知道公子考上了举人,却不让你进京赶考,并且用孝道压制你,威胁你若是不听就是大逆不道,这位公子你也要顺从他们吗?”就在这时,张月娥端着个托盘,出现再了堂屋门口。
文昌远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刚刚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长相就不错,带着一点农家女的娇憨,很是可爱。可眼前这位女子,明明不施粉黛,却难掩俏丽,穿着打扮也不似寻常农家女那般,不过也不过分的名贵,简单的青衣罗裙,穿在她身上,既不喧宾夺主,又能衬托出她的年轻美丽,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十分憧憬,若是眼里只有自己,会是怎样的一种悸动,可着女子头上梳着的妇人头却明晃晃的告诉他,伊人有夫,文昌远只觉得十分的失落。
“夫,夫人所言差矣,两者怎可相提并论?科举乃是替朝廷选举栋梁之盛事,我等读书人,苦读多年,为的就是将来可以为朝廷所用,替百姓谋福祉。怎可因为一家之言,就放弃呢?”
“哦,公子的意思小女子了解了,那不如换一种说法,如果说,公子手上有黄金万两,而公子的叔伯却要求你将所有黄金交给他们,那么以公子的胸怀,一定会将万两黄金倾囊相赠了?”张月娥慢悠悠的说。
文昌远一噎,他本来想回答当然愿意的,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十分心痛,那可是万两黄金啊!有了这万两黄金,他就可以拥有太多东西了,不仅有豪宅三千,还能有良嫔美婢,好不快活。他怎么可能愿意?他当然不愿意!
张月娥放下托盘,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文昌远。
文昌远脸色涨红,“当,当然愿意,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的长辈,长辈想要,晚辈怎可不从?至于那黄几万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人,怎可被那等铜臭所污浊!”
徐有承拍拍手,“我等境界不如文兄啊!”
张月娥一欠身,也跟着说,“文公子境界之高,实属罕见。”
文昌远被这夫妻二人捧得有些飘忽,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尴尬的掩嘴咳嗽了一声,“徐兄放心,我等不会嫌弃徐兄的,不提这黄金万两,直说这豆腐方子,徐兄若是将方子交还给张家,也为时未晚。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
“文兄所言甚是!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我也很想让张家明白,但是他们没读过书,可不懂这个道理,我们教了又教,却怎么也教不会。而且我可不像文兄那般超脱,我既已成家,自然要负担起养家的重任,所以,我非但不排斥这身上的铜臭味,还甚是喜爱。都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张家教不懂道理,又想断我财路,还与我徐家断了来往,既然如此,我徐有承又为何,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古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怨,以德报德!想必,文兄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文昌远一时之间被徐有承说的哑口无言,这事情放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愿意将自己家赖以生存的豆腐方子,白白交给他人!可是文昌远的本意并不是要替张家讨个公道,而是想在别人面前打压徐有承,因此怎能就此放弃?
“可徐兄,古人也曾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你不想将方子还给人家,也不该陷害人家被抓啊。”文昌远朝姚县令拱拱手,“姚县令想必您已经听明白了,徐兄因为一己私利,害的张家二叔被抓,这一切都是误会,还请姚县令高抬贵手,将张二叔放了吧!”
文昌远这句话一出口,被说是姚县令和徐有承了,就连柳千鹤都吃了一惊!
这,这文昌远怎么知道,那张家二叔是徐有承为了一己私利,而让官差抓走的?!
姚县令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今天他就应该穿着官服出来,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指着他鼻子要求他了!
“文公子管的也未免太宽了吧。”姚县令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怎么算我管的宽呢?路遇不平事,我等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还请姚县令还张家二叔一个公道!”文昌远却好似没有听出来姚县令话里为尽的意思一般,十分大度的说。
怎知,姚县令根本就没有搭理文昌远,而是朝徐有承冷笑一声,“哼,徐老弟,我们是来吃你的喜酒的,却没想到,这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尤其是那等听不懂人话的。能不放进来就不要放进来吗,凭白影响了沈公子和裴公子的吃饭的心情。”
徐有承强忍着笑意点点头,“姚县令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各位海涵。”
“唉!高远兄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这阿猫阿狗自己跑来,又不不是你请来的,我们怎么会怪罪你呢?姚县令也消消气,这阿猫阿狗再怎么通人性也听不懂人话,你在生气他们也不明白,没准还以为你在跟他们闹着玩呢。”裴公子也笑吟吟的说。
柳千鹤脸色涨红的站在一旁,饶是他在没有脾气,心里也怨上文昌远了,他丢下一句,“文兄好自为之。”然后朝徐有承抱歉的一笑,就甩袖出去了。
文昌远面色黑沉的看着徐有承,“这就是徐兄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