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瞧着矗立在殿中的颜嗣瑄，姿态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的锦画堂勾着唇角嗤笑：“只是这个处罚是不是太轻了些？我都让你的亲亲表妹变成不会下蛋的母鸡了，这都不杀我？只是废黜后位将我囚禁在华清宫，我是不是该五体投地、谢主隆恩？”

面对锦画堂这近乎挑衅的话语，颜嗣瑄只是冷冷地回应：“锦媛，这一年的静养没让你的性子变沉稳，到是让你那张嘴越发尖锐恶毒了。”

一连被颜嗣瑄用“歹毒”、“毒妇”、“恶毒”这些词汇形容，若是搁在以往，锦画堂怕是早已经伤心欲绝得哭起来了。

但诚如颜嗣瑄先前所言——今时，不同往日。

但见今时今日的锦画堂不但笑得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且还恶意满满地反问：“这就恶毒了？我还有更恶毒的话没说呢，肃桓帝要不要听听？”

深知凝胭公主那恶劣性格的肃桓帝没接话，直接一甩袍袖，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般走掉了……

那厢，姿态慵懒地坐在殿中主位那张垫着暖垫的宽大太师椅上的锦画堂静坐在原处，嘴角一直噙着一抹似讽非讽的笑，目送着颜嗣瑄远去。

直到颜嗣瑄的背影在殿门外消失不见以后，锦画堂嘴角的那抹似讽非讽的笑容，才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地消散了……

浑身无力地瘫坐在那张太师椅上，锦画堂只觉得——好累啊！身累，心，更累！

从他来华清宫兴师问罪的那一刻起，锦画堂便一直在笑着：微笑、冷笑、讽笑、嗤笑，各种各样肆无忌惮的笑。

锦画堂面上笑得那么开怀放肆、无惧无畏，可是只有锦画堂自己才知道，她是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住那些笑容。

她可是宣武帝和昭德皇后的掌上明珠；是慕翎太子最疼爱的妹妹；是华熏国最骄傲的凝胭公主！别说是被人兴师问罪了，便是死，她锦画堂也会挺直了脊梁站着死！！

没错！凝胭公主从来都是恣意骄傲如艳阳的，别说凝胭公主没有错，便是真的做错了，骄傲如凝胭公主也不可能放低姿态地低头认错！

更何况，在柳茜这件事上，锦画堂并不认为她有任何错过，那就更加不可能向颜嗣瑄低头认错了。

所以，即便是被颜嗣瑄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即便内心痛得几乎快要窒息；即便眼底有酸意在翻涌……

锦画堂统统将之生生压制住了，没在颜嗣瑄面前表现出来半分。

曾经的她太傻，为了一个颜嗣瑄，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她将她所有的面子里子都丢掉了。却也只换来他如今的恶言相向、鄙夷嫌弃。

现在，便是不为了她自己，单单为了她那故去的父皇、母后和皇兄，她也得将那曾被她自己丢掉了的面子捡回来！

为了那最后的一丝尊严，她是绝不会、绝不会让颜嗣瑄瞧见她脆弱不堪的模样的！

她是锦画堂，是骄傲的凝胭公主，绝不会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主要是他颜嗣瑄指责她的那些话，也的确没什么不对的。

柳茜的确是被她刺伤的，这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她没什么好辩驳的。

凝胭公主行事确实混账不假，可她也从来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是她做的，她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若要遮掩，她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只是，被人冤枉的感觉，也是真的……不好受啊……

她是刺伤了柳茜，且精准地刺中了柳茜的腹部不假，却别以为她当真不知道——

柳茜腹中的孩子之所以会死，根本就是柳茜自己当时摔了那一跤造成的！！

那只凤凰金钗的钗身不过成人食指那么长，且不说当时还有一小节钗身被握在她的手里，单论柳茜当时穿着那么厚重的宫装，那钗子刺过去，被层层宫装阻隔以后又能刺进柳茜腹中多深呢？简直浅得可怜好吧！

当时柳茜会流那么多血，不过是因为她握着那只凤凰金钗在柳茜腹中狠狠旋转了两下，扩大了柳茜的伤口，这才让柳茜很是流了些血。

但真要说是因此而刺死了柳茜腹中的胎儿，呵呵……骗鬼呢！！

她锦画堂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地做了近二十年的坏事，从来都是有罪就认的。但，认罪不认错，方是她凝胭公主的行事作风。

她虽从不在乎欲加之罪，但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

尤其是这个罪名，还是那柳茜甩过来的，她就更不会接受了。

话说她当时瞧着柳茜的脸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后来等到柳茜被送回了琉璃宫，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当时柳茜那一脸苍白惊惶的模样，怕不是因为受到了她的惊吓，根本就是柳茜自己摔了那一跤，动了胎气！

说起来，柳茜也算是个狠角色！当时脸色都白成那样了，想来是阵痛得厉害的，可柳茜竟然一直忍着没吭一声，大概是怕她趁机落井下石？

呵呵！别说，柳茜的担忧还是挺对的！

她当时是真的连杀了柳茜的心都有了，自然也没打算放过柳茜腹中的孩子！

不过，按照柳茜当时的反应来看，就算她当时不刺伤柳茜，柳茜腹中的孩子大抵也是保不住的。

只是……

她便是说了她只是刺伤了柳茜，不是她害死了柳茜腹中的孩子。他会信吗？

——不会的。

现如今这世上，再没人会毫无原则地相信她了。

她刺伤柳茜在前，当时在场的所有宫女都看见了。尤其是，是她自己主动刺伤的柳茜，这其中不存在任何污蔑误会。

而柳茜小产在后，没人会去怀疑柳茜小产的原因，只会一致认为是因为她刺伤了柳茜，才导致的柳茜小产，且终身不孕……

既然他不问事实真相地就给她定了罪；

既然即便她解释了，他也不可能信她……

那她还解释个鸟？干脆，就如他所愿，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毒妇好了！

就算满腹委屈又如何？心痛欲绝又如何？

为了一个残害她的血肉至亲的人，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