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太皇太后目光灼灼地望着无尘大师,却不料,无尘大师先是低声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随后才不疾不徐地答曰:“这位施主虽与我佛有缘,却并无慧根。”
饶是宣昭太皇太后闻此言也不由得一愣:“那大师刚刚所言何意?”
只见双手合十的僧人面容沉静地看着他面前的姑娘,声音低缓地道:“贫僧曾与人做下一约定,如今便是在履行约定。”
听了这话,锦画堂也是跟着一愣,唇边依旧挂着笑,眨巴着眼睛问:“不知大师是与何人做了什么约定?如今又为何来纠缠本公主呢?”
“凝胭,不得对大师无礼。”锦画堂那话才出口,宣昭太皇太后就如此毫不犹豫地低声斥责了一句。
宣昭太皇太后虽宠爱凝胭公主,却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溺爱、纵容。
以往凝胭公主在宣昭太皇太后面前撒娇耍赖,宣昭太皇太后只想着孩子嘛,活泼闹腾些挺好的,瞧着就有劲儿
即便是凝胭公主四岁那年险些一把火烧了慈安宫,宣昭太皇太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责备半个字。
但,宣昭太皇太后却绝不会纵容凝胭公主对她最敬重的无尘大师无礼。
这事关宣昭太皇太后的信仰,她是绝不会容许凝胭公主胡闹的!
而凝胭公主突然被一向疼爱她的太奶奶斥责了,姑娘不高兴了,嘴儿噘得高高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太奶奶,凝胭并没有故意无礼啊,只是实话实问罢了。”
言罢,凝胭公主又扭头看向她面前的僧人,眯着眼问:“大师拿道高僧,想必不会与本公主一个孩子计较的吧?”
双手合十的僧人没有回答姑娘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施主可知业报之?”
被自家亲亲太奶奶斥责聊凝胭公主这会儿心情很不美丽,也懒得继续装笑脸了,直接板着脸回了一句:“本公主不信佛,自然不知。”
双眸低垂,面容沉静,双手合十的僧人并未置喙姑娘板着脸的凶样儿,而是一本正经地念道:“佛曰: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这句本公主听懂了!”仰着脖子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僧人,凝胭公主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大师这是在告诫本公主因果报应吗?”
瞪眼瞧着那始终双手合十的僧人,凝胭公主这会儿只想拿把刀来刨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了,这和尚还要和她什么业报、现报、来生报的,她只知道她郁闷得都快要原地爆炸了好嘛!
然而,双手合十的僧人仿佛没有听出凝胭公主那略显不善的语气一般,仍旧不疾不徐地沉声念道:“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善与恶,福与祸,只一念之间。”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锦画堂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忐忑了,她只觉得心里的火气是蹭蹭蹭地在往上涨。
但这慈安宫却不是个可以由着她随意发脾气的地方,锦画堂便只能憋着火气,微笑:“大师真是笑了。本公主年纪,就算有那个为恶的心,也没那个本事啊!还是大师觉得本公主日后会为恶?”
双手合十的僧人却不接锦画堂的话,而是自顾自地着:“中阿含经言:法生则生。法灭则灭。皆由因缘合会生苦。若无因缘。诸苦便灭。众生因缘会相连续则生诸法。如来见众生相连续生已。便作是。有生有死。众生芸芸,皆入轮回,是为理。”
一句“众生芸芸,皆入轮回”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凝胭公主的七寸上,让凝胭公主心里那刚刚才升起来的一点火气“噗”地一下就全部熄灭了……
“大师满口禅机,本公主是越发听不懂大师所言了。大师有话不如直可好?本公主年纪,太繁琐的东西当真听不懂!”强撑着笑容,凝胭公主心虚得声音都有些飘了,也顾不上装可爱了。
“南无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的僧韧声念了声佛号,而后才声色淡然无波地道:“施主可听过一句话。人将忘,凶亦出国将亡,妖亦见。”
闻此言,锦画堂顿时心头一震,暗道:打从这和尚喊住她,一个劲儿地那些似是而非的佛语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看来,这和尚果真是知道些什么!!
越想心里就越慌,可是顾忌着在场的几人,锦画堂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慌乱之色,只能强撑着神色,尽量让自己显得与平常无异,还得咬着牙问:“大师此言何意?”
双手合十的僧人依旧没有回答锦画堂的问话,而是淡声道:“施主是行于两世之人,前世受的苦才成就了今世的幸。然,贫僧观施主心底怨念深重,身怀戾气,业障缠身,长日久之下恐危于施主己身。”
“大师怕是多虑了!本公主自幼身康体健,便是真有什么不适,自有太医诊治。就不劳大师费心了。”这话的时候,凝胭公主虽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委实勉强。
双手合十的僧人缓缓摇头:“药石可医身疾,却医不了执念业障。”
忍住额角那突突直跳的青筋,锦画堂强撑笑颜:“本公主既不信佛,又何来业障一?再则,本公主年纪,何来执念?”
“执念自在施主心郑施主破了轮回,逆而行,此一世终有大劫。”双手合十的僧人眉目低垂地与姑娘对视着,一字一句得极其认真。
但话音一转,又听得那僧人如是淡声道:“贫僧今有一念珠手串赠与施主。施主随身佩戴,可化解施主前世怨念,化劫解难,保施主今世安康。”
言罢,就见那双手合十的僧人终于放下了举着的胳膊,从他身上斜背着的土黄色布袋里拿出了一串佛珠,递给了他面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