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心疼慕翎太子和凝胭公主这两个孩子，是故送走了宣昭太皇太后的梓宫后，宣武帝就让慕翎太子带着凝胭公主先行回宫去了。

这几日里慕翎太子一直忙着主持、参加各种祭祀礼仪，还要兼顾安抚悲恸的昭德皇后和凝胭公主，他的身体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尤其这两日时常会觉得心口闷痛、喘不上气。

因而当宣武帝开口，让慕翎太子带着凝胭公主先行回宫时，慕翎太子并未推辞。

规规矩矩地向宣武帝和昭德皇后行了礼，慕翎太子就带着他身边的小姑娘往回走了。

今日的阳光很好，明亮却不炙热，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华熏国的冬日一向漫长而难熬，难得有如此舒适宜人的阳光。

故而在随行内侍上前来询问“太子殿下可要乘坐辇车返回东宫”时，慕翎太子拒绝了内侍的提议，兀自牵着他的小皇妹，慢悠悠地往东宫的方向走。

远离了华阳门后，目不斜视的慕翎太子忽而温声低语道：“皇高祖母生前不向外透露她老人家的身体情况，一是不愿我们这些小辈担忧二，也是为了我华熏边境的安定。”

“皇高祖母病了还会影响到边境安定吗？”刚才送别宣昭太皇太后的梓宫时，锦画堂是真的痛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愣愣地看向慕翎太子，像只傻乎乎的小兔子。

慕翎太子垂眸看向走在他身边的小姑娘，温声问：“在我们的父皇登基称帝之前，皇高祖母曾垂帘听政五十载。你可知道？”

眼睛红通通的小兔子乖巧地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慕翎太子抿唇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目视前方狭长的宫道，一字一句地低语着：“在皇高祖母垂帘听政的那五十载里，我华熏将士曾数十次，将侵犯我华熏边境的犬戎、北狄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

“虽然领兵之人不是皇高祖母本人，但世人皆知，皇高祖母虽是一介女流，却最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那些胜仗，都离不开皇高祖母在背后的支持。”他们的皇高祖母，是这世界最开明、仁智、伟大的女子。

“可以说，皇高祖母对于犬戎和北狄而言，威慑力丝毫不亚于镇北大将军和威远大将军。”说这话的时候，慕翎太子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敬。

锦画堂眨了眨眼，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

抿了抿唇，慕翎太子将锦画堂的话接了下去：“所以，即便皇高祖母……一年多前就被诊断出患了胃反，但皇高祖母却一直坚持秘而不宣，且每每出现在人前时总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就是为了给犬戎和北狄造成一种，她老人家即便九十高龄但依然身强体健的错觉，让犬戎和北狄不敢轻易举兵犯我华熏边境。”

“患了重病却要强装作身康体健的样子，这两年里……皇高祖母得有多难熬啊……”默默地听完慕翎太子的解说，锦画堂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前几日她已经找陈院首了解过了，胃反可是个非常折磨人的病症。

“所以如今皇高祖母去了，对于皇高祖母而言，到是一种解脱。”相较于锦画堂的沉重，慕翎太子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具当日陈院首所言，胃反可发生于胃的任何部位，其中半数以上发生于胃窦部，胃大弯、胃小弯及前后壁均可受累。

陈院首说胃反早期多数患者无明显症状，少数患者会有上腹不适、嗳气、恶心、呕吐或是类似溃疡病的症状，难以引起足够的重视，易被忽略。

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胃功能时才会出现较为明显的症状，但均缺乏特异性。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患者会出现明显的疼痛与体重减轻的症状。如上腹不适、进食后饱胀，随着病情进展上腹疼痛加重，食欲下降、乏力。有的患者甚至会出现胸骨后疼痛和吞咽困难的症状。

到了后来，有的患者还会出现呕血、黑便等出血症状。

还有就是会出现贫血、消瘦、营养不良甚至恶病质等症状。

尽管陈径行对胃反的相关症状表现说得头头是道

但在慕翎太子问陈径行“您既如此了解胃反的病症，为何不救治皇高祖母？”时，一向木着脸色的陈径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慕翎太子

“老夫诊断出太皇太后患有胃反没多久，太皇太后就出现了呕血的症状。不是老夫不愿救治太皇太后，而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这胃反治与不治也就是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的差别，她老人家已有九十高龄了，孤苦了一辈子，已经累了。”

抬眸远眺，只见宫道尽头的高墙与蓝天相接在一起，很美，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生活在这高墙内的人们，这是一座华丽的金丝笼。

慕翎太子忽地抿唇，扯出了一抹有些苍白的浅笑：如今，他们的皇高祖母，终于脱离了这座金丝笼，自由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

“皇兄，皇高祖母为了华熏，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锦画堂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心里却似乎没有刚才送走宣昭太皇太后的梓宫时那般难过了。

慕翎太子牢牢地牵着凝胭公主的小手，眉眼温和地回应：“嗯，皇高祖母这一生都为华熏的江山社稷所累。便是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皇高祖母依旧选择用她年轻时积攒下来的威信，又震慑了犬戎和北狄两年有余。”

念及宣昭太皇太后生前为华熏国做下的那些贡献，锦画堂由衷地感叹了一声：“皇高祖母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感叹罢了，锦画堂又在心里默道：等她再长大一些，她也要像他们的皇高祖母那样，护着她的至亲、护着华熏的江山社稷、护着华熏的黎民百姓！

她不求能达到宣昭太皇太后那样的高度，只求这一世，她能护着她的至亲，护着他们一世安好！至少……

至少让她弥补上一世因为她的愚蠢而造成的那些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