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央抬眼看向林云庭,林云庭冲她微微一笑,顺势将药瓶塞入她的手中。欢央也没有拒绝,微微点头道谢。
看着那付娆安与欢央离开风雪月,那老者深深蹙起眉头,回身朝着林云庭弯腰作揖。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宁老您就不必多礼了,您一直在南水孤郡守着杀手团,怎么今日忽然来了洛安城呢?找我有事?”
这老者是峦国御卫统领宁风霖,曾经在峦国专门负责为皇族培养杀手团。如今的杀手团,几乎全都是宁风霖培养出来的。风玄与欢央,都是。
这也是欢央为何看见宁风霖,吃惊的原因。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宁风霖只教到欢央十二岁,所以宁风霖没有认出如今已经二十五六的欢央。可欢央,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宁风霖的这张脸。
“老臣前来,的确有两件事。其一,如今杀手团和我们组织的峦兵,因为人数越来越大,人心浮动。东南西北安置的四大兵团,都向老夫表示。如今昭帝势弱,正是一举夺位的好时机,再行拖延,怕是会错失良机。如今已经蛰伏十年之久,大家都想知道,殿下可有准确计划起事的时间?”
林云庭面露为难,沉闷地发出一声叹气。十年蛰伏,他也早就急不可耐。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便是洛承君。
“为难宁老了,不止要在南水孤郡守着杀手团,还要想方设法为四大兵团赚取养兵银两。这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替我面对四大兵团的质问……”
“太子殿下言重了,老臣知道,殿下是想要万无一失,不想要峦国的旧人白白送死。可若是一直踌躇不定,人心必定大乱。只怕到时候,等不到起事之时,我们便会自我瓦解。”
“可我如今,还没想到能够动摇佐政王的办法。”
林云庭又想到了付娆安,揭穿她的身份,让洛承君不得已与昭帝翻脸。这是他目前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但这个方法,还不能牵扯到自己。若是洛承君迁怒于自己,他那般性子,怕是更不会与自己合作。
而且今日付娆安说的那句,不信林云庭会害她,莫名让林云庭更加犹豫了起来。
“殿下,这么多年了,那佐政王根本不顾念先长公主的情谊。怕是已经习惯在这大昭做着自己呼风唤雨的佐政王爷。依老臣看,他不仁,我们便不义。不如就此舍弃了他,趁着他兵权在握,杀了洛承君。那昭帝来不及掌控兵权之时,一举拿下洛安城的皇权!”
“不可!宁老,我与你说过多次。这洛承君是我姑母的儿子,我与他断不会兄弟反目!这洛承君若是不仁,我与他商议多次,早就该被他出卖给昭帝了。可是他没有,我便也不会做那不义之人!这复峦的皇位,还要由他来坐!”
“殿下!”
宁风霖还想劝说几句,林云庭不耐烦地抬手,示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宁老今日的话,我放在心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逼洛承君助我起事,只要有洛承君手中的兵力相助,大昭就会如同空壳一般。还要请宁老多费心安抚四大兵团。”
宁风霖虽满目为难,但还是朝着林云庭作揖应允。
“老臣自然会尽最大的能力安抚军心。只是还请殿下心中在意,起事之时,拖不得许久。军心一乱,前功尽弃。”
“宁老不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说吗?”
林云庭有些心烦气躁,直接略过了宁风霖的叮嘱。宁风霖知晓他的烦躁不悦,只得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这其二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小事。但是老臣以为,还是应当提前与殿下打个招呼。”
“哦?究竟何事?”
“季白翁,忽然被昭帝手下的郑培安暗中传信,说要季白翁秘密来洛安一趟。只为这一趟,就给了一千两银子。虽说这些年季白翁手中的青楼暗宇没少挣钱,但四大兵团开销巨大,这一千两银子不算少数。季白翁便没有回绝,但不知是为了何事,心中忐忑,所以,提前与殿下商议。”
“昭帝召见季白翁?”
林云庭也一时没想明白,他看向宁风霖,继续探问。
“这郑培安与季白翁之前可做过交易?”
“做过,郑培安曾经高价从季白翁这里请过一个风尘杀手。因为青楼暗宇的规矩,所以并没有透露杀什么人,但结果并不好。那杀手似乎被反杀了,人至今没有回来。”
“风尘……杀手?你可知那杀手叫什么名字?”
“老臣来时季白翁提过一句,叫……瑶姬。”
“瑶姬!”
林云庭惊愣,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季白翁派出去的杀手,竟然是去杀洛承君的。好在没有杀成,还给了付娆安一个机会。
林云庭不禁轻笑,转念,却生出了一个好主意。
“昭帝要见季白翁,怕是要他指认谁吧?”
林云庭自语着,一旁的风玄也琢磨出了点儿什么。
“殿下,这佐政王爷的侧王妃,如今不就是瑶姬吗?想必是那昭帝对瑶姬的身份起了疑惑,想叫季白翁来指认。若是季白翁认出了瑶姬是假,趁机揭穿了侧王妃是安国女将的身份,那不就正好可以迫使佐政王爷与昭帝反目?”
风玄所言,正是林云庭所想。林云庭唯一的一丝犹豫,还是在付娆安的身。若是揭穿了她安国女将的身份,昭帝一定不会让她活命。就算不杀她,也一定会借着与安国谈和的关系,将她送回安国。可回安国,付娆安怕是会死的更惨。
而洛承君到底会不会因为付娆安与昭帝反目,说实在的,林云庭心中,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笃定。若是他有一丝的犹豫,付娆安可就万劫不复了。
“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如此顺水推舟的事情,何不去试试呢?只要佐政王爷肯配合我们出兵,大昭必亡!”
风玄也兴奋了起来,宁风霖似懂非懂,但明白,季白翁入洛安城,是一个契机。
“殿下莫要迟疑了,若有时机,切莫要错过。军心等不了下一个十年了!”
宁风霖和风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催促着,到底是催出了林云庭的狠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好。宁老你速回南水孤郡,通知季白翁,一定要顺利抵达洛安城。洛承君一定会得到消息的,肯定会想着半路截杀他。让他务必小心,一定要顺利指认那个假瑶姬。”
“是!老臣这就起身!”
宁风霖不由地激动,他快步朝着外面走去,风玄跟着去送他。
林云庭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看着手中散开的折扇香木,心中说不出的混乱。
“师傅,路小心!”
风玄牵了马给宁风霖,宁风霖跃身马,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女子,当真是印非沆的女儿?”
风玄微愣,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错了,那日我与她也交过手。虽说她的招式与杀手团稍有区别,但根基相同,武功底子一定是师傅您教出来的没错。”
“唉,当年,是我与先皇对不起印非沆,错杀了印家数十余口人。当年,还差点儿斩草除根,没想到,印非沆的女儿,竟然都这般大了。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怕是要一直错下去了。”
宁风霖眉眼哀愁,不住地叹气。风玄也对当年印家的案子有些印象,对这欢央少年时期也见过几面。虽未交际,但也有感叹。
“等殿下大事成全那日,我宁风霖一定跪求印家女儿的原谅。若是求不来,便自戕谢罪,绝不推辞!”
宁风霖豪迈立誓,挥鞭策马远去。
佐政王府,满月楼内。
欢央躺在自己的厢房之中,端看着林云庭塞给自己的药瓶。这药瓶的“峦”字有些陈旧,磨损的稍显模糊,但字形还是能看出,是个“峦”字。
欢央拔出瓶塞,只见与那塞子连接处,一起拽出了一个纸条来。欢央也不意外,拆开那纸条来看。
“今夜子时,风雪月一叙。”
欢央看着纸条的九个字,内心复杂。她犹豫了片刻,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丢在了地。
吱呀一声,付娆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欢央下意识收起了手中的药瓶,可还是被付娆安给瞧见了。
“唉,不就是给了一个药瓶吗?至于你这般心心念念地看着吗?”
付娆安嗔怪地将药碗端给欢央,欢央愣了愣,赶忙接过。
“怎么劳烦侧王妃你为我端药,药好了,让简茶喊我一声,我自己去取便是。”
“你都受伤了,还逞什么强?我有胳膊有腿的,给你端药又有何妨?欢央你今日舍生忘死地救我,我当真感动。这几日,你就不用下榻陪我练枪了,我一定自己好好练习,等你好了,绝不叫你失望!”
付娆安信誓旦旦地说着,欢央难得脸露出了一丝笑意。瞧见她抿嘴轻笑,付娆安激动地蹦了起来。
“你笑了?我还以为,你只会想着那林云庭的时候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