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付娆安与林云庭,老头也不闲着,抬脚就要出门去。
付娆安瞧见他要出门,这疑心再起,撑着起身,吆喝住了老头。
“你干嘛去?”
老头顿住,瞧着付娆安一脸的焦灼之色,无奈一笑。
“姑娘莫怕,老叟这是要去给你请大夫来看脚伤,另外,买些吃喝回来。”
见付娆安有些迟疑,老头接着开口。
“这临郡城是小地方,没有驻军,就连县衙都是与临旁的城镇合用的。老叟若想要去报官,还得跑到那里去。老叟就去临街的医馆里请个郎中来,顺路买了吃喝,保准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姑娘若还是不够放心,老叟且再多言一句……”
老头顿了顿,侧目看向一旁的林云庭,目光柔善。
“老叟,是先峦留下的旧民。”
老头语气沉重,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付娆安呆愣住,侧目看向林云庭,见他眸子忽然暗淡了下来,像是撒了一层灰似的。
“怪不得,这老头……哦,不,这老人家认出你的脸后,对你如此关切。原来,是峦国人啊。”
“不是峦国人,是旧朝平民而已。如今,这里都是大昭的天下,他已是昭人了。如今若还自称峦国人,只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林云庭看似冷漠,可却是在为那老头着想。只不过重新提及峦国,他终究是无法做到释怀,面色掩不住的沉冷。
那老头果然赶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郎中。
“我说老邓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郎中语气哀怨地进了屋子。付娆安与林云庭稍显警觉,老头先开始介绍了起来。
“陈郎中,这两位是我远方的亲戚,多年不联系了,这忽然来看我,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摔伤了脚,你快给瞧瞧。”
“远房亲戚?你老邓头孤家寡人的,啥时候还有亲戚了?”
这陈郎中说笑着,老头尴尬地笑了笑,催着他去给付娆安瞧伤。
这陈郎中一边打开药箱拿出诊垫,一边抬眼细细地看了看付娆安与林云庭。
“老邓头你可莫要说笑话,这两位生的如此俊俏,跟你这张老脸可是一点儿都不像啊。”
“要不说是远房亲戚呢,你快瞧病,哪儿那么多话!”
老头怒怼了那陈郎中两句,那陈郎中嬉笑着,不再追问。替付娆安把了把脉,看了看脚踝的伤,皱起了眉头。
“这伤得不轻啊,伤了筋也动了骨。这口子还有化脓的征兆,好在看的及时,我开些药,外敷内用,养三四个月,能好全乎!”
“什么?三四个月!”
付娆安一听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直接从暖榻炸了起来。那陈郎中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着实吓了一跳。
“三四个月怎么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没听说过吗?”
“可是大夫,我身子骨好啊,与那些柔弱女子不同,你看看,我是不是能对个折,休息几日就好?”
“呵呵……”
陈郎中嘲讽地看了看付娆安,抿嘴摇了摇头。
“你就是身子骨再好,我给你开最好的药,这没个月余,也绝对下不了地!你若非要硬来,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只脚废了,可别说我陈郎中是庸医!”
这陈郎中还挺傲娇,听不顺耳付娆安的话,收了诊垫,拎起药箱就往外走。
这老头赶紧追了出去,好言相劝着。
付娆安愁眉苦脸地瘫坐在榻,欲哭无泪。
“最少也要月余?我们如何在这里耽搁那么久的时间啊?这等我好了,再去洛安城,再回头去安国,那还不得一年半载啊?”
“一年半载也无妨,只要娆娆你能好起来。既然大夫都说了,你便听着。你这性子,若真是废了一只脚,可如何是好?”
林云庭看着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一脸平淡地将付娆安的脚挪进了被子里。
事到如今,付娆安就算心中焦灼也无济于事,只能唉声叹气地乖乖呆着。
老头取回药来,细心煎好了药,连着饭菜一块端进了屋子。
这屋子里,暖榻温吞,榻摆着饭桌,桌的药汤饭菜冒着热气,在这寒冬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惬意。
付娆安嗅见肉香,瞧那桌摆着卤肉和饺子,眼睛里哪儿还容得下那苦涩药汤。
她捏起筷子就要夹肉吃,却被老头给拦了下来。
“陈郎中交代了,这药,必须得饭前喝下。姑娘喝下这药汤,就能吃肉了。”
付娆安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是捏着鼻子喝下了药汤,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吃。林云庭在一旁看着,嘴角抿笑,手里的筷子,却一直没有动。
“公子为何不动筷子啊?”
“我没什么胃口,劳烦老人家你如此破费了。”
“破费什么,这银子,还是那晚救下两位的时候,老叟……”
老头提起那晚坐地起价,笑意有些尴尬。
“老叟若当时知晓要救下的人是公子你,绝不会含糊的。老叟也不是恶人,只是这如今的光景,能独自苟活,已经是不易了。”
“不易?”
林云庭眉头一蹙,索性直接放下筷子,深问了起来。
“这大昭国力不弱,赋税也还算合理。虽说这粮食收成一直不好不坏,可这每日一人一餐的饥饱,还是足够的吧?我这一路,也没瞧见忍饥挨饿的百姓啊?”
老头听着林云庭的话,苦涩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瞧见的福乐安康,那都是昭人。十年前大昭灭峦之后,这峦国遗留下的旧民,除了那些富商和倒戈的官家,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都变成了无国的黑户。”
“黑户?这大昭没有将峦国旧民收入大昭户籍吗?”
“原是要入的,可到了真要入的时候,这衙门的人拿着那大昭户籍开始叫卖,一本大昭户籍,要五十两银子去换。五十两啊,我们这些家破人亡的人,哪儿有这么些银子啊?”
老头长叹一声,一旁的付娆安听着,连这香喷喷的卤肉,都吃着没味儿了。
“五十两银子换户籍?这头的父母官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