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丁梅梅正在屋里写作业呢,就看大姐骑着个小自行车,车后座上还放了老些东西,装的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子,和只驴子一样驮东西回来了。
大姐把东西卸下来,就搬个小板凳在那里做着手工,大部分时候都是用草编织东西。看着大姐的手拧着草绳,就能变成草帽、草鞋什么的,丁梅梅觉得很好玩,她和她三姐一样,觉得什么事情也都是比学习好玩。
大姐在那忙着,她就坐那看着,手里就握着笔,看的目不转睛的。大姐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几斤几两吗,他们家四个孩子没一个适合学习的,有的是玩主,有的就是学不会啊。
这时候哪有什么辅导教材啊,唯一能用来学习,获取点知识的就是通过书本了。但书本上的例题看起来都挺简单的,一做作业,一考试就歇菜了。
所以她们丁家经常歇菜,最高文凭也就是初中了。大姐看着丁梅梅在那写作业写的心不在焉的,就嚷嚷着快点写完了来帮忙。丁梅梅很乐意,三下五除二就把作业画完了,写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就算真的认真写,也是错题连篇,所以丁梅梅已经习惯了,还不如早点把作业唬弄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天黑了,大姐还得忙着去做晚饭吃,屋里就一个小炉子,一个火上只能放一口小锅,大姐每次都做大乱炖,省时又省力。这时候都没什么肥料,天又冷,哪有后来的什么大棚啊。有了蔬菜大棚,一年四季想吃到什么就能种出来什么。这时候种点什么,都是根据节气,到了什么时候,就得种什么,过了那段时间,庄稼就不成活了。所以人们经常开玩笑,自嘲是靠天吃饭的。
所以大姐经常在冬天做萝卜、大白菜的乱炖,冬天很多作物都存活不了,这些算是好长的了,耐冻,冬天庄稼人就是靠这些过冬的。
丁梅梅讨厌这样的生活,要什么没什么,每天清汤寡水的吃着,嘴巴里面都吃的没味了。因为大姐做饭的时候,也舍不得放油,油得用票去买,一个月每家都是限量发放的。每次做饭时候,大家都是让油一滴一滴入锅的,用的很是节省。
爸妈晚上回来都是没准的事,白天去刨地,下午出摊去卖,什么时候把当天摘下来的蔬菜都卖完了,什么时候回家。有时候两人都晚上10来点,他们这些小孩都打算收拾睡觉了才回来。
所以,几个小孩每天都先开饭,都是正长身体的年龄,虽然白菜、萝卜已经吃腻了,但是拌着饭也吃的很香。
不过二哥这人不着家,下班都不回家,和着一帮狐朋狗友一下班就钻哪去玩了。二哥喜欢耍牌,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恶习了,因为一个月也赚不了一百多块钱,输起来就和无底洞一样,经常出现还不上账的情况。这就苦了她们几个了,债主有时候会上门要账,把院子里能掀的东西都掀翻掉。
每次丁梅梅就和三姐两个人颤颤巍巍的看着别人砸家,都是一些壮汉,哪敢上去和别人理论。说不准被推一下,就过去了。
两个姐妹只能在一旁报团,和两只呆头鹅一样,看着一切发生,无力阻拦。
砸完东西别人也不解气,就和家里的主人一样,坐在家里等着,等着家里大人回来还钱。
一般债主等来的都不是真正的债务人二哥,而是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大口袋的大姐。看见大姐回来了,丁梅梅就有了安全感,感觉大姐就是派来保护她的,像个小兔子一样,飞奔扑进大姐的怀抱里。
大家看见家里被闹成这样,脸色不好,有了这个讨债鬼弟弟,本来清贫的家里更难熬了。但是为了打发走这帮人,大姐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得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每次交完钱,收债的人都是走的心满意足,要是看见她家院子里挂着些小辣椒、小玉米的,也就顺手拿走了。
大姐每次都泄气了,软弱无力的把车后座的麻袋扛回屋里。有次,大姐还哭了,拿着草纸擦着眼泪,眼眶边上都擦红肿了。大姐边哭边问道,她是欠了二哥什么东西,要遭这些罪。
丁梅梅当时虽然小,但也懂二哥不成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二哥正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厂里领导想过把他辞掉。这可把爸妈吓坏了,连夜赶紧托人去弄了点烟酒送过去,二哥的岗位才算保住。
不保住也没办法,二哥在面粉厂里的工作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进去的。找个工作多难啊,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给塞了进去。
为这事,大姐也没少生气。因为大姐比二哥还大个一岁,大姐找工作的时候,爸妈也没找人,就让大姐自己去应聘,自己应聘上哪就去哪上班。大姐只应聘去了小厂子,福利只有面粉厂的三分之二。一到二哥找工作的时候,家里又费钱又费力的,给他找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岗位。
大姐心里能好受吗?爸妈一碗水都端不平,还是儿子在他们眼里金贵。说什么儿子工作好了,媳妇也好找。那女儿呢?又何尝不是工作好了,能找个更好的婆家。
同一屋檐下住着,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芥蒂。
别人看丁梅梅家偶尔还有人来闹腾,都站在院里张望着。丁梅梅都觉得丢人,二哥做的这些破烂事,她们为什么也要跟着受苦受累。
后来,丁梅梅初中毕业工作了,有天下班正走回家呢,碰到老邻居,让她快去桥边的柳树下,她二哥喝醉了,自行车倒在草地里,人也倒在柳树下。
这丁家没个人在现场,这些邻居也不敢扶啊,谁懂这酒鬼喝了多少,万一扶出来什么事,那真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丁梅梅赶紧和邻居跑去桥边的柳树下,这二哥和滩烂泥一样,醉醺醺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