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伯王家……
宁安侯夫人想起来都想叹气,这个世道,没有家世的人如同无根的浮萍,任谁都没有办法离开家族的扶持,更有些人家,为了家族的兴旺,宁可牺牲掉子弟的性命,然而对济宁伯王家……她竟然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拿捏。
不是因为王家有权有势,位立众人之端,而是因为王家太落魄了,要什么没什么,已经没什么好拿捏的东西了。
王怡真长在乡下,济宁伯府中一个抛弃她的生父,一个没有血缘的继母和继妹,要是王怡真肯为了这几个人忍辱负重,宁安侯夫人都会觉得她脑子有病,自然她还有个亲弟弟,可是对方进的是国子监,文官的地盘勋贵总不好直接插手,更何况听说这王怡真姐弟两个关系差到连继母继女都比不上,估计就算真算计下来,人家也不心疼。王怡真在这京中,还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就好比有人威胁一个叫花子:“除了死,我能让你一无所有。”这叫花子必然要在心里骂一声傻B的,除了命,本来也就一无所有啊。
宁安侯夫人除非能派护卫入夜里将王家一个不留的杀了,要不然……就真的只能看着王怡真蹦跶。
把宁安侯夫人梗住了之后,王怡真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她根本不怕宁安侯不给钱。
虽然不知道李兰兰是怎么招惹了心上人的妈妈和妹妹,也并不知道宁安侯和江夏侯两家是个什么牵扯,但是江夏侯公子在宁安侯府猥亵了一群女客,哪怕两家再有钱有势,也很得罪人的,更何况两家本是同谋,如果王怡真拿不到钱,只要一个劲的出去说那男人的坏话,江夏侯府的名声只会越落越低。
两府同谋,一府可以拿钱来抹平的事,偏不做,却使得另一府受累,江夏侯府能不怪罪宁安侯府么?
任何一个纨绔子弟背后都有一个溺爱的女性长辈,那男人嘴里喊的不是“娘亲救我”,而是“袓母救我”,可见得祖母才是他的依靠,若王怡真在外面四处说江夏侯公子的坏话,那江夏侯老夫人一定恨死了做局设伏的纪家,若在知道宁安侯府不肯出钱安抚受害者,导致对方满京城的说嘴,只怕两家就要起冲突了。
说是1000两,其实两家完全可以各出500两,但是少于这个数,就别怪她王怡真嘴上没有把门的了。
“侯夫人考虑清楚啊?”王怡真说道:“江夏侯公子在我面前裤子都脱了,我这辈子一定嫁不出去,1000两买断我下半生的幸福,我觉得挺值,你千万别再讨价还价,我怕我后悔这个数提得少了。”
“好……好好好。”宁安侯夫人咬着牙说道:“王大姑娘果然有乃母风度,是半点亏不肯吃的。”一个女孩子家再三强调男人的裤子,也只有肖婉儿那个与人私奔的贱人才生得出这样的孩子。
“那夫人是答应了?”王怡真问道。
“我答应。”
“要轻便的银票,今晚送到王府,只说给我做赔礼,我拿到了钱,自然不会乱开口,无论父亲要送我回乡下还是庵堂我都去,但若没有这钱,我少不得要到江夏侯府前闹一闹了。”王怡真说道。
“既然说了是要给王大姑娘的赔礼,自然是送到你的手上。王大姑娘只管等着纪家的赔礼,包管会让王大姑娘下辈生有托。”宁安侯夫人又重新温和起来,笑着说道:“只有一点我还有些疑问。王大姑娘穿的衣服,似并不是你穿来的那一条。”
王怡真斜着眼睛看她,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些大富人家都不好惹,光听这两句话,对方绝不会好好的赔偿她了。
至于宁安怕什么夫人的问话,早就知道宁安侯府早晚要问,她一早想好了说辞:“是这样,我之前逛花园的时候失足落进了湖里,得李家姐弟相救,小公爷为救我湿了衣服,我却弄湿了李小姐的裙边,贵府的丫环带着李小公爷去了换衣服,我浑身发冷,李家小姐好心,将我带去一处偏院,将她这污衣让给我了,自己又新换了衣服,我们都没有找到贵府的下人,她又要等弟弟,我便自己走着,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嗯,就是这样,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李小姐。”除了偏院这一节,王怡真说出来的都是实话,落水是实、相救是实、无人引路是实、换衣自然也是实了。
宁安侯母女沉默,事到如今再问又有什么用,局也破了。李兰兰连个招呼都同她们打,已经带上了弟弟从偏门走了,如今就是不知道,这局中之事,到底她看破未看破。
“两位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啊。”王怡真说完也不等回复,带着蓉蓉径直离开了,她也没指望两个人还能说句“再见”。
“母亲……”纪柔佳不可思议的看着说走就走的王怡真,人看不见了才小声说道:“母亲就这样放那贱人走了?”
“不然你要怎样?”宁安侯夫人柔和的看着女儿说道。又吩咐了身边的下人都离开,只母女两个留在厅里。半是反问半是征询,再好的局也有意外,再俗的套路也有反转,宁安侯夫人是在对女儿,她心里又对下一步有着怎么样的想法和计划。
“眼皮子浅的东西,还敢公然叫价将自己的名声卖1000两,我看母亲之后大可以像外放话,将她今日自己说的一翻话都公布于众,一个拿名声换钱的女子,根本与妓子无异,看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纪柔佳咬牙说道。
“佳佳错了。”宁安侯夫人莫氏叹道:“她是肖婉儿的女儿,你千万不能小看了她,她母亲便是如此,从来不按常理行事,我只问你,她拿了钱,当真便明日便回了乡下,广置良田,嫁人生子,你奈她何?”
“这……”纪柔佳沉默。
这当真无可奈何。
若王怡真真的拿钱走人,回到乡间,纪柔佳就算在京中广布她的流言,人家也看不着听不着,一点不妨碍过自己的小日子,反倒会有不少人夸她聪明,知道什么是实惠,当然对王怡真的名声会有影响,可是人不在,名声差点算什么,更何况要讲王怡真的流言,就要先把今天宁安侯府的事情说清楚,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打翻了王怡真,两个侯府谁也别想好过,谁让人家是受害人,这两家反而是加害人呢。若事关人命,意外身死,只照律法赔就是了。可是事关女子贞洁,那就是多少钱也没法换算的,说不定事情传了出去,还有好事者要说纪家拿银钱买女子贞治呢。
宁安侯府可不是济宁伯府那样的破落户,家里的权势也是建在高台上,不知道下面多少眼睛盯着看着,想拉将下来呢。
“那那那……我们竟然是就真的叫她这样得意吗?”
“傻孩子。”宁安侯夫人说道:“同我当年所受羞辱比来,千两纹银算什么,一会儿再备一份厚礼。”
“我就知道。”纪柔佳拍着手说道:“母亲一定有办法治她,只不知道这礼给谁?”
“给济宁伯夫人——海氏。”
纪柔佳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别的人没有办法拿捏王怡真,她自己的母亲总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