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不再看她,吩咐人道:“把那贱人捆了,先关进柴房,等过了这几日再发落。”
又敲打众人:“今日这事,你们看见了就当没看见。日后,若是我听到了一丝风声,仔细你们的狗腿。”
那些仆妇下人们纷纷称是。
二太太又看向三太太:“你也是,年轻人不懂事,你这个当亲娘的也不说替他们操心着点儿。快别在这里愣着了,赶紧带孩子回去收拾一下。不然一会儿客人问起来,怎么出去见人?”
“是、是、是。”三太太一叠声应承,忙忙的带着葛秀才和一众人走了。
等她们走远,一个婆子凑到二太太身边,问道:“那秋色怎么办?”
二太太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心头一块巨石,说道:“先关着。派两个牢靠的人看着,别让人知道。等过了这几天,府里清闲了些,找个人牙子,远远的卖了。”
那婆子道:“倘若老爷问起来怎么办?”
二太太反问:“你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住老爷吗?”
那婆子哑然。
“走吧,还有好多事要忙呢。”二太太的语调低沉下去,语气间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一行人离去。
钱如意确定外头真的没人之后,这才从太湖石后探出身子。左右看了一眼,迅速的跳出来。也不敢再走那夹道,绕大路往熊氏院子里跑去。
刚刚那一出,虽说不过一时片刻就尘埃落定,但是给钱如意的冲击太大了。
先是她一个姑娘家家,听了半场活春宫;再是葛秀才的凉薄,令人惊心。
不管那秋色是不是罪有应得,但前一刻两人还卿卿我我,后一刻葛秀才便能翻脸翻的那样绝情,简直令钱如意叹为观止。
她心中惶然,走起路来便也六神无主。更想不到有人站在院子门口。
嘭的一声,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你被狼追了?”周玉郎看着明显神魂不属的钱如意。
钱如意抬头:“林公子?”
周玉郎点头:“是我。”
“哦。”钱如意其实没什么和他说的。
周玉郎平直的长眉微微一促:“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这般匆匆忙忙的为了什么?”
钱如意摇头:“没。”她傻了才会和别人说自己刚刚的经历。
周玉郎也不深问,话锋一转:“你觉得我比那林家表少爷如何?”
“啊?”钱如意有些懵,根本不知道周玉郎说的什么。
周玉郎眉头促的更紧:“莫非你觉得我不如他好?”
钱如意更糊涂了:“林公子,你没事吧?”
周玉郎已然恼了,恨声道:“怪不得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原来眼瞎。”说完长袖一挥……
走了。
钱如意回过神来,望着他的背影高呼:“你什么意思?”
要知道,找不着对象可是钱如意的大愁事,都快成心病了。周玉郎的话无疑戳她心窝子。
可是,周玉郎已经走远了,钱如意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追着他骂去。这是葛家,前头还有一堆客人呢。
气得她进了院子,一眼看见凝翠:“姓林的疯了。”
“啊?”凝翠一愣:“什么姓林的?”
“还有哪个?就是你那旧主子。”
“哦。”凝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她和那林公子一点儿不熟悉一般。
这个时候的钱如意,并不知道所谓林公子,只是周玉郎随口杜撰的。
她此刻心头杂乱,也无心留意凝翠的反应。自己想了一会儿:“这葛家不是个好地方,我还是走了吧。”
凝翠道:“就这么走么?”
钱如意点头:“现在是白天,我又认得路的。走回去也费不了什么。这趟,我真的不该来的。如今这葛家,就像换了个样子一般。原来还像人待的地儿。现在就像一个是非窝。不好,我得走了。”
凝翠快手快脚收拾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大的自己背,小的给钱如意:“您是主子,行止坐卧您说了算。”
“钱如意偷我们家东西了。”
突兀的一声喊,熊氏风一样从屋里跳出来。不由分说,指着钱如意就骂。
躲在一旁的葛四妹得意的冷笑着,刚刚那一声就是她喊的。
“这是怎么?”葛六女才从外头进来,冷着脸向钱如意道:“怎么又惹你外婆生气?”话虽如此,可她语气中的喜悦傻子都能听出来。
熊氏顿足:“看看你养的活祖宗。指爪都带着钩子。错眼不见,要将我家搬空了。”
葛六女道:“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意那不是还小嘛,不懂事。等她成了亲,成了大人,自然会孝敬您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呢?林家那边很是阔绰。不光应许了五十两聘金彩礼钱,还要额外孝敬您二十两媒保钱。”
“这么多?”熊氏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
“那还能错?刚三太太身边的沈大娘,亲口和我说的。不过……”葛六女迟疑了一下。
熊氏顿时按捺不住:“不过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没得来吊老娘的胃口。”
葛六女犹豫不决:“她们那边儿让把如意现在就送过去。一手人,一手钱。”
熊氏连声道:“那就赶快给人送过去啊。一个庄户人家穷丫头,能进林家那样的家门儿,别说人家还给了这样许多聘金,就算一文不给,也是掉福窝里了。”
一旁听着的钱如意早已按捺不住,一口吐沫就啐了过去:“我呸,这样好事,你怎自己不去?或者让你孙女儿去?打量我是头猪,由着你们买卖呢?”
熊氏指着她:“你别不知好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没有后悔药吃去。”
钱如意气急无语,不想和她纠缠,转头向凝翠道:“咱们走。”
俩人刚转身,迎面走来一个婆子,带着俩小丫头。人还没进门,声音先进来了:“恭喜熊大娘,恭喜六姑奶奶,恭喜表小姐。老奴奉我们家太太之命,给您送银子来了。”
钱如意大怒,接口道:“拿着你的银子滚,让你家太太留着给你家姑娘、小姐讨姘头去。”她是乡下女孩儿,爆起粗口远比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人彪悍。
那婆子一听,顿时笑不出来了:“如意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钱如意道:“就是这话,你要是不走,我还有更好听的说给你听。回去告诉你家太太。慢说我不是你葛家人,就算是。你葛家缺银子,见钱眼开。要卖闺女的时候。也是先从她亲闺女卖起。等把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杂碎都卖干净了,也轮不到打姑奶奶的主意。”
那婆子道:“哎呀呀,可是越说越不像样子了。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钱如意眼睛一瞪:“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来教训我?”
那婆子一惊,猛然想起被钱如意打的跟猪头一样的张婆子,顿时张口结舌不敢再多言语。
转头向葛六女道:“罢了,罢了,左右我这差事儿砸了。我还是回去领罚,也好过在这里惹如意姑娘生气。”说完转身便走。
“哎……”葛六女想要挽留那婆子。
钱如意望着她:“你回不回?倘若不回,我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