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兴辉要出国的消息渐渐在校园里流传开来，跟他要好的同事，他教过的学生有时会找到他的宿舍来，表明他们的关切、好奇。小房子里于是有了人声。

“老师，你去了非洲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黄昏时分，文秘班的邱珍华从与教工宿舍相连的教学楼走过来，任兴辉看到了，打了招呼，她便很自然地进到屋里。

“这个说不准——要去多久，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可以用电子邮箱发信息啊！我刚刚在网上注册了一个邮箱，以后可以在网上联系。”

任兴辉其实是一边等待省里的通知，一边做着准备呢。

为了把异国风情记录下来，他专门去峨州买了一部人工调快门和光圈的相机。

邱珍华是播阳当地客家人，从乡镇来的，17岁的年纪，端庄稳重中透着机灵。

“你是陂头神镇的哦！那个地方我去过——去年发大水的时候我们去看了受灾的情况。”

“你们到了镇上吗？我家离镇政府不远。”

“没去那么远。我们就到了跟清河镇交界的一个村子，那时已经是傍晚，我们就回来了。”

说了一阵话，邱珍华起身到靠墙的书架边，把最上层的一排书瞄了瞄。

任兴辉坐着没动。与异性相处总是让人心情高涨。他对这个女孩儿有好感，但还没有到动情的地步。

“老师，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现在看得比较多的是经济管理、人际关系方面的书。以前喜欢看英语书。”

他们聊一些地方见闻、读书、兴趣爱好之类的话题，有应有答，气氛相当融洽。

到了周末，邱珍华没有回家，到学校对面吃了早餐，她便往课室去。在课桌前坐了一会儿，一股按捺不住的神思让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沿着走廊绕到教师宿舍楼去。

巧得很，任兴辉刚去买菜回来，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杯豆浆，正要寻思做点什么，穿着短袖白衬衣的女孩儿就出现在门口。

任兴辉照例欢迎了她。

“老师，你吃过早餐了吗？”

“刚吃过，从市场买回来的。你呢？”

“我也吃了，在学校对面的早餐店，吃了肠粉。”

“老师，好像你经常都是一个人的哦？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不会，习惯了。虽然是一个人的生活，但我觉得挺充实的——没有人打扰，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想你所想，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们呆在学校有时挺无聊的，在课室看书不可能看很久，老是去逛街也没什么意思。”

邱珍华就坐在床沿上。房子小，每当客人来的时候，三十厘米高的板床就成了坐具，任兴辉自己则坐在小圆凳上。

“老师，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哦——”

“我不介意，你说。”

“你有女朋友了吗？”

“这个——目前来说没有。”

“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呢？”

“女朋友不是说能找就找的。要找到合适的，喜欢的，可没那么容易。而且，用‘找’这个词也不对，应该是‘碰到’。一心去找，往往找不到，只有在无意中碰到了，才有可能。”

“也就是说要有缘分才行。”

“应该是这样。”

他们没有因为谈论私人话题而尴尬，两人之间反而更坦率了些。

“这样吧，珍华，我给你照几张相吧！”

“啊——我这样行吗？”

“你今天这个样子挺好的。”

任兴辉拿出相机，摘下镜头盖，对着斜躺在床上的女孩儿调好焦距，正面照，换个角度又照。

邱珍华一边摆身姿，一边呵呵地笑，显然还不太适应。

“相片晒好后我再给你。”

邱珍华脸上漾着笑，激荡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任兴辉收好相机，放回包里。他留意到走廊里有一个人，等到定睛看时，那人已直挺挺地站在门前了。

“啊，老张——是你！”

任兴辉辨认了一下，立刻认出了来人——这正是五年前他去东莞拜访过的老同事张庆雨。

张庆雨的面貌改变之大让人震惊——一脸瘦削，头发灰白，原来有点宽厚的身体变得修长。

邱珍华见有人来，便起身离开。

“我们老师要去非洲了！”她对门口的男人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应，急匆匆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